第四营。壮汉笑着说过，章选一时无话。有一会儿，还是老霍小步到近旁，低了低脑袋，轻声与章选讲：“他是素来这般，将军不必睬他。”
话是如此，章选用了余光一瞧，四处几名火长已然望着别处。见这般，章选便在心中想，此事若果真如此罢了，至于后面儿，只怕事会更多。这些火长尚且不服，若使武力，自己也是不敌这些。或是也想到了，那壮汉更昂着脑袋踏进一步，伸手拨开老兵，脸上且笑呵呵：“你先在旁歇着儿。”
不等老崔说话，他便又迈一脚，至于章选身前。章选抬头，仰视那厮。也是这个时候，章选才是当真感受到了壮汉的底气：足足比他高出一个脑袋。既然这般，也便不消旁人帮忙。一时心慌，恰被壮汉眼睛捕去，很快，那厮露出笑脸：“将军，我也不图别的，不过请你给我一二说法，不然，我不舒服，大家也看眼里，在说以后，就很难配合你啊。”
稍停，又补，“将军，我这是在给你机会……”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在场人都听到。毕竟这个时候已经很安静了，就连先前还有的风也停下，好像，是某场暴雨的序幕。章选一愣，面色沉下，很快又是舒展开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竟宛若是和壮汉十分亲近一般，迈前一步，然后转身，是与那个并肩。不等壮汉说话，章选就伸出了右边儿胳膊，搭到那个脖上：“兄弟，咱们虽在军中，营中女的多很熟悉，外面儿也很少见，可到底也腾出些个时候拾掇拾掇自个儿！瞧你这满嘴胡子！”
“啊……”那个一愣，眼睛一转，便看章选。章选虽然瞧着一般，可到底手中是有牌子的人，话该不假。想到这里，他便眯起了眼，轻轻点头。自己便是再如何闹，在这里头儿，到底不过是个兵士，得罪这个，没有好事。章选见状，拍了拍他的肩，缓缓挪步至他一旁，侧了脑袋，用仅他们俩个能够听清的声音说：“这事到此为止。”
那个一愣。章选轻笑：“就当给兄弟个面子。”
“不敢。”
几乎脱口而出，虽然当时就有些后悔，可这话出了口，姿态便是落人半头。于是这个也只好接着笑：“将军这是哪里话，方才，方才是我失了分寸。”
掰着手指头，章选一时不回话。等是有了几个呼吸声落下，他才用很小的幅度点了点头：“我才来，都不熟，还以为是你们这儿的惯例。没耽误事儿罢？”
“没有没有。”
“好。”
章选这才抬头：“我说了，我都不熟，你在这里敢站出来，想来，这里的人你都心里有数，不妨与我讲讲？”
“我唤张列。”
那个点头，停了片刻：“将军，你不必记得这许多人。”
“哦？”
“一仗下来，就该换了大多，至于剩下的那些个，时候长了，你自认得。”
听是这话，章选愣了片刻，点下脑袋，接着把目光投向远处。换了大多的意思，不用细说也都知道，他们回不来了，就好像那荒野吹去的风。至于，他想起来身前还有张列，便把目光落下：“明个儿拾掇好了再来见我。”
“是。”
张列颔首，接着退下。而章选也是侧过身子，扫视时候，那些火长刚刚成了队列。或是觉察到了章选的目光，其一侧目看向别处，最后还是落至村里。“却也不消这么紧张。”
章选垂下头，缓缓踱步至于几人跟前：“我先前都在城中作事，又有许多时候是在外面儿，真说起来，我连营州如今如何都不很是明白。”
老霍又是挪过了身，抢先一句：“将军言重。”
“罢了。”
章选点头，接着转过眼睛，看向老霍：“我想知道如今粮草如何？先前一战，这第四营又如何？老兄弟，你来说。”
“将军……”老霍露出不愿的神情，可到底也是拗不过章选的眼睛，于是他叹口气，垂着头，轻轻讲：“本有二十个火，人数嘛各不相同，如今火长只剩一十四个，可战之兵尚且不足差用。”
“多少？”
“啊？”
章选长叹一声，将手搭在老霍肩头：“所以，可战之卒还有多少？”
“约合……约合九十余个。”
“我问的是确切数目。”
“详细……久无记录。”
“三日之内，给我个数。”
章选说罢，稍稍一停：“你晓得甚算可战的罢？”
“知道知道，年六十下，有双腿，有两臂。”
“嗯……”章选点头：“至于有一臂的，两条腿也都好的，另给我个数目。年纪大的，也给我个数儿。人家奋战一辈子，总不能不问呐。”
听是此言，老霍愣了片刻。这个男人好似与其他来的不同，于是他也跟着有了些力量。“是！”
这声才落，章选又不看他，扭身瞧着张列。张列看了左右，踏前一步，举起双手至于一处。待他妥了，章选才言：“老兄弟少说了件事，张火长，你来告诉我，如何？”
“将军……”张列迟疑片刻，看了一眼老霍，到底吸一口气，才是缓缓开口：“粮草所剩不多……上面儿意思，营兵不可作许多事情，咱们不够，也就只好不够。”
“上面……营州军民总管府？”
“若是总管府的话，兄弟们倒也不妨事，韦大人从来不问这些，想来也是有意让咱……”后面是不可说，张列只是看着章选的眼。于是，章选点头：“我晓得了。”
“将军，此事说是不急，可也……到底关乎兄弟们吃饭的事情。”
这回是老霍走过来，轻轻是把张列推至一旁，接着更压低了一度声音，缓缓说道，“按着前些时候的情状，剩下的也便几日之粮。将军才来，我是本不愿说，想着缓了两日，可是将军既然问起，那么咱也不好瞒着。”
“若是果然耽搁两日，你可有甚主意？”
“这倒没有。”
“幸而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