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城内,总管府内。是自那个姑娘走后，俩个便是在堂中左侧椅上坐下。那丫头也不多话，只说一句稍等，就是折身去了，一会儿，再来，是只颔首把茶水添了，就站一旁：“兴许老爷还有些个旁事儿，还请二位稍候。”
章选点头：“客随主便。”
杨妙是头回儿来这般地方，眼是不住地往四处瞧。章选心道当着丫头儿面，故而就不好讲，随了她去。到底总管府上，是比县衙好些，杨妙如此想着，再是细看，一些地方到底不如从前杨府。但也说来，是比从前杨府多些官气儿，也不知是从何处讲。真要说罢，大抵是朱红色儿多又多深色，少了些个曲径通幽的意味在，更多却是在不大的地方里显得多几分大气。章选趁这时候，忙与丫头儿闲话：“我虽是咱营州的兵，可到底竟从未见过韦大人。你却说说，韦大人是个何等模样？”
“将军此话休矣。”
那丫头伸着右手，捂住小嘴，眼是不敢正视，且是瞧着地上，“老爷那是何等人物，他那模样儿，我又怎好去讲？与你却也不熟，别偏转身儿卖了我，那我可没处儿去说理！”
章选闻言，即是摇头：“我先前既是没见过大人，又怎好在大人跟前说你不是？”
“好像也是这个理儿。”
那个丫头说过，霎时欢喜开来，俩只胳膊支了小桌，又看杨妙，“那么大哥，她是那家的小姐？不妨与我说个一二。”
“她是烨城杨府来的。”
章选稍稍颔首说过，又是小心翼翼瞧妙儿，觉察出妙儿稍稍有不满，忙是又道，“旁的却是不能再与你讲，还得先是见过大人才是。”
“唔……”那丫头便是低下头，是有一会儿，才是起身，“我去瞧瞧姐姐可否唤来了老爷，若是不啊，我还是再跑一趟为好。”
章选知是无话讲，这是找由头儿来退场。轻轻笑过，便不点破，他只点了点头：“嗯，你且去罢。”
“哎。”
那丫头这般应过，却也如释大负，起身，撤了三步，才是转身去了。见是此状，杨妙轻声是叹：“到底总管府里，竟是多少规矩……”“不然。”
章选伸手，轻轻摸了摸妙儿的脑袋，更是压低了声儿讲，“你我到底在这儿是生面子，她是不晓得咱们底细，故而小心罢了。你且瞧那三步，就不是寻常样子。”
杨妙半知半解，犹是点头，算把话头儿掐住。是时，之前先走那个快步进来，规规矩矩屈膝行礼。杨妙也要起身，就被章选按住了手腕，妙儿扭头，他是摇头，意为不可。“回二位，我是唤过了老爷才来。”
稍停，抬眉，该是瞧章选点了头，这个丫头才是续着讲：“老爷方才有些公务，我是瞧着老爷将要结了，才是先了一步过来。”
章选点头：“那是就快到了？”
“正是。”
丫头又是低眉，是停俩个呼吸，或是见无个回话，便是起身，“若无旁的事儿，我就先下去了。”
章选本意要留，忽而想到这或也是从来就有的事儿：“好。”
是见丫头去了，章选才回过神儿。是呵，这是哪里地方？多少军民之事！盖是寻常多唤他们先去，这个丫头今儿个才这般讲。又一思量，杨妙的身世或也不可为众人所知，幸而自己没有多话，才是少了些个麻烦。乱想一团，茶水渐凉。章选忽而觉得若是茶水未尝，待到韦大人至，也未免些许不妥。遂忙是抬手举杯，一饮而尽。茶凉是苦，他咧了咧嘴，转眼就瞧杨妙望他，只得笑说：“小姐，事是如此，待会儿可莫要提。”
妙儿自然不懂，可也点头：“我便不提就是。”
话音才落，那边儿就有脚步声响。章选杨妙一齐瞧去，是个瘦个子的中年男人走央中，还有个将军模样的人走一旁。章选不认央中那个，却认旁的那熟悉身影，不是盖允是谁？既如此，央中那个也不消讲。章选忙是起身，迈步，单腿跪下，同时两手归于一处，是为军中之礼：“末将章选，拜见营州总管府韦大人，拜见豹骑军鹰扬府盖将军。”
盖允点头，是在原地不动，只道：“不要多言，起来说话。”
“去坐着罢。”
韦冲缓缓走到上头儿，是落了座，才看过来，“不说其他，这也一路辛苦，让你立着多少也不合适。”
章选不动，是看盖允，盖允瞪他一眼，他就忙是走到杨妙一旁坐下。或是看着章选稳稳坐下，韦冲就是轻声讲道：“你我是少见面儿呵，先前你是承我的命儿，我却也无见你，还是盖将军带话。”
说话时候，是瞧一眼盖允，盖允也是点头。韦冲又看章选，犹自笑道：“如今你回来了，我倒是得了空，可以一睹英雄风采。”
章选颔首，稍停，快语：“将军谬赞，此非我一人之功。还请另记：介州裴初绍、赵州张宝、怀州张曼成并与高政，共四人。”
“放肆。”
话是盖允讲的，声音很轻，却够所有人听到。然后不等章选说话，这盖将军就望韦冲：“大人，这厮持功自傲，是该有罚！”
韦冲却是摇头：“我看，放肆的是你。”
“还请大人明鉴！”
“上次你救那个徐期……”说着韦冲一停，轻轻笑了，又是摇头，“事是好的，可你有与我讲？我在事后没有说你，却不等于我不知道。你也好自为之，莫要让我心情不好，得了闲心，再去查点儿别的。”
盖允闻言，小心翼翼吸口气，到底还是低了头：“是。”
“话却歪了。”
韦冲说着，又看章选，“那四个可以记功，待会儿我就唤人补上他们的名姓，也报他们乡里，同村俱有荣焉。”
听是这话，章选忙是起身，又是屈膝跪地，行了大礼：“多谢大人恩典。”
不待章选起身，韦冲即刻又问：“可我给你的事儿……”章选也不起身，霎时扭过了身子，伸手向着杨妙一指：“回大人的话！这位即是那烨城杨府之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