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于赵府内。是才道过了万岁,那赵主薄就又慢慢看向章选,面色竟再沉下:“可令国戚至此,将军,如此去了营州,依了本官意思,你也罪无可赦。”
章选忙再颔首,也不去辩:“咱就是个糙人,不懂大人意思。”
“嗯。”
赵主薄点点头,却是露出欣慰般的目光,此刻他距章选不远,但却好像看向远空,那么的远,那么的空,嘴上又说:“你知道我的意思。”
“不敢不敢。”
章选仍低着头,忙是再答。“可你说是不懂不敢,却正是呢。”
赵主薄这般讲过,章选也是终于放松一些,恍然方才是为试探,又是不禁有些后怕。赵主薄却是没瞧他,只是向着旁边儿一歪脑袋,低声吩咐道曰:“小姐既归,尔等就去各门通报,往后不消严查,免增民扰。”
“是,大人。”
一个应过,就是提了只棍,小跑去了。章选瞧过,想是衙中人物。事情交了,这个主薄又扭头,仍看章选:“说罢,要本官为你传甚么话?”
话音未落,又瞧别处,“罢罢罢,去拿笔砚,咱们就在这边儿台阶上凑合着罢。”
“哎。”
一旁人是应过,就是大步去了。很快笔砚就至,那人单取了纸张交与赵主薄,主薄便是双手提着纸张就要趴下。章选见状,忙道不可,是说:“大人,你到底也是朝廷命官,要我讲,万万不可这般自贱。”
说着,至于那个大人身前,就地蹲下:“请就我身。”
赵主薄稍稍颔首,迟迟才道:“将军,这又教本官如何落笔呦。”
章选闭眼:“军地有别,大人不必挂怀,请以事先。”
既是如此,赵主薄也便不好再作推脱,只好将纸铺上章选的背。这边儿才妥,那里就有人是拿笔沾了墨,双手递与大人。赵主薄拿起了笔,却是不知如何起头,便是久久不能落下:“这……小将军,你且说罢,本官是该如何去写?”
“就书……是代章选之口。那日生事,俩三人是将我和小姐拿下,欲把小姐为货买卖。我恐小姐再生命事,不得已诈降归他,如今才得命数,得以宁州赵主薄之助,得信告之。如今罪将已得些许信任,想来不消太久,就可找个合当时候把其一拿下,把其二除之,再携小姐归于营州。罪将已然大错,后面定然小心,一切是以小姐性命为重,定当送了小姐归于营州。待至营州,再是送信归去。”
如上,书罢。赵主薄立起身子,再是瞧过,拿起纸张,点了点头:“甚好,是至烨城县衙?”
章选也是起身,也把这些瞧过,点头:“正是。”
于是赵主薄就将那纸交于旁人,那人将走,又被扯住:“这个啊,不同别的,今儿个就差人去送,莫要迟了。”
“大人,我方才也是听过,那正是呢。”
如此答过,那人便是慌忙去也。瞧着那人去也,章选便是抬起两手,又合一处,不发一言。赵主薄先是微微一愣,接着也是明白了些个甚么,点了点头:“这是作别了?”
“正是。”
“却也是了。”
赵主薄也是点头:“是该早些回去,免得那些心起疑云。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快去罢。”
赵定姬却叫出了声:“可,爹爹……”“人家那有正事儿,怎好再是与你嬉闹。”
如此说罢,赵主薄望着章选去了,却是皱眉:“只如今,那个洞实在不可再留……”听是这话,旁的就忙点头:“大人,我这就差人去办了。”
“不急。”
那赵主薄却摇了摇头,又是低声吩咐:“等那个当兵的出了城,你们再去办。”
于是那人颔首:“是。”
至于章选出府,门旁那个盯他许久,或是心存疑云,但到底是片言不语,且作饶他去了。章选是捡原路回,太阳此刻过山岗,眼瞧着就要落山去,只怕误到夜禁时。于是一路小跑,是在先前街头,竟是瞧着一个熟悉身影。他还没叫出声儿,那个就先喊了:“章兄弟?哪里去了,我可是一顿好找!”
“许兄弟辛苦。”
章选直到跟前,才是稍稍颔首,如此应过。再是抬起头,就见这厮脸色挺差,也便皱眉:“兄弟为何如此?瞧着不大欢喜。是遇着甚么事了?不把我当外人的话,且是与我说说可否?”
许其三并不答他,只是转身就走,章选抬头,见是回去的路,就也跟着,口中不停:“兄弟莫是不讲嘛,你要不说,我又如何晓得?”
那厮脚下也不停:“我找你走了许久,累了,不想说话。”
“好嘛好嘛。”
章选便是点头,心里又是念起杨妙,且是笑问:“不知那个货儿还在否?你可有交与李兄?”
“那是自然,我俩要比你上心。”
“甚好甚好。”
章选仍是点头,脚下也仍赶上:“那我还有话问。”
“你说。”
“哎,就是,咱们后面儿是要如何行走?”
“先至营州。”
“是更近些。”
到此,那个许其三脚步停下,章选见状,也忙站住,还没稳当,就见那厮扭过了头吩咐道是:“别耍花招。”
兴许是怕这话不明白,只是半个呼吸,就又补充,“你若想要还去军里,便是等事儿办了再说,就是引了李兄也无所谓,只是我不要去。”
章选眼看他处,不好对视,只道:“许兄弟,你这话怕是欠思量,不若,再想想?”
“我早是想过了这话,你也不消劝我。”
章选颔首:“那便只好从命。”
言谈之间,不觉就归店里,二人直走后院儿。瞧过去,那马儿正在吃草,李迟坐在前头儿,半迷瞪着眼儿,怕是已作半睡。许其三见是这般就是急眼儿,迈着大步奔前头,也是不急去瞧李迟,只忙掀帘儿看妙儿。但见杨妙还在,就是松了口气,慢慢盖住了帘儿,踱步到了前头儿,唤醒李迟,面色不悦:“我本是怕章选在时货长腿儿,如今你却这般,李兄,你得给我一个说法儿啊。”
李迟睁眼,忙是下了车,看看章选,又看这个许其三,只好赔笑:“这,实在我的不是,只因难熬。”
许其三歪过了脸,侧身上车坐下,嘴巴仍是不饶,只道:“幸而此番没事儿,那货儿没长脚,不然咱们可都白跑一趟儿,李兄,偏你睡前难道就没想过这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