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街边。老婆婆咽下一口唾沫,声儿发颤:“你,你是问甚么路啊?”
章选蹲下身子,叹一口气摇摇头:“我有那么可怕?”“不是不是。”
老妇忙是低头。章选只得且忽略这点儿,接着问话:“也没别的。我是外乡人,不晓得那个赵府在哪里,甭管我否进得,还请你给我指条路走。”
老婆婆听是这话,再次松过一口气,更是抬眼:“原是这个?那你早说就是,还办得这样小心作甚?”是也立起,抬起胳膊指了个方向,“顺着直走,该是在你右手边儿,留神看着就是。”
“多谢。”
章选站起身,又是颔首,算作道谢。接着按这婆婆指的路一直走,果然是在右手边儿一处大宅门上,瞧见“赵府”俩字。再看门楣底下,就在门口,还是那个小厮,单手紧握了棍,眼是盯住章选。章选见那人面像不善,就是止步,心说如今还早,不若等他换班,待下一个,兴许会去通报。如此就转过身,也是向着一处去,就见一个小姑娘躲在一处,蹲着身子,像在抽泣。本是不想多问,这世间多的是不同的不幸,章选是长叹一口浊气,正要离开,眼睛却是移不开了。还是这个小姑娘,手里衣裳分明有着一个“赵”字,虽然衣裳简单,可到底该是出于这个赵家,不若问个一二为好。如此念过,章选便走上前,规规矩矩行个礼,接着抬头:“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这姑娘不是别人,自然就是定姬。她抬起小脸,使了衣袖擦擦泪水,身子却是向后挪动了半寸:“借甚么一步说话?你又是甚么人啊?”
“我是个作兵的,有事儿传至一城,现今是送一个小姐到营州去。路上遇了些事儿,是需赵府相助。”
章选颔首,稍停,还讲,“若是姑娘帮得上忙,后面儿我必是要请这赵家的赵主薄多多赏与姑娘才是,决不会让你白讲话白帮事儿。”
“哦,这个……”赵定姬收住了泪,接着却笑,“只是你也见了,这赵府可不是寻常人等随便能进去的,别的我知道的讲与你也不是不可,只是,你要如何进啊?你要是进不去,我讲与你又有何用?还不若,不说为好。”
话等说完,这赵小姐还把脸蛋扭往别处,虽是如此,眼神儿却是忍不住往这汉子身上瞧。章选也不说话,就等她的下句。终于,不过一会儿,赵定姬便是憋不住了:“喂,你可真有主意进去?”“自然。”
章选点头,然后侧过身子往那大门瞧,嘴上仍讲:“兴许你不晓得,这般深门把门口交与这些人,往往是没说许多的话。这些人啊,各有各的想法,有的乐于通报,有的就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管守好大门。如今这个,你看是哪样?”赵定姬一时觉得有理,又想到先前被赶过来,不由生气,就是娇斥:“哼,准是那般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懒猪!”“却也不能这么讲。”
章选一时有了兴致,干脆盘腿坐着,“这通报啊,于这般守门儿的人来说,多少有些风险。只管守门,别的不问,自然无功,可从老爷眼里去瞧,也瞧不出错。就退一步算是误事,也可说是我家小厮过于尽责,哎,也不是难听的话,还显得自个儿家教严厉,人不可欺。”
“可又哪里来的风险?”赵定姬也歪了脑袋把话问。“要是要紧人物要紧事儿,自然无错,可也往往不觉得你是有功。”
章选说着话儿,又探头向着那处瞧,见是人未换,就还回首,“要是不要紧的,或者些许杂事,那些老爷嘴上不一定讲,可想让你难受,也是轻易。”
赵定姬点了点头,不由得喃喃自语:“好像确实是这样子……”章选颔首:“姑娘,那么问题来了,若你是守门儿的,还会通报与否?”“恐怕不会……”“这就是了。”
章选又伸出手,是指着那个守门儿的小厮,接着讲道,“你看那个,面是不善,哦,也不该说是不善的。只是就那样子,想必是这活儿已作了许久,像这般的,轻易不会替人通报,只会赶人,咱们过去也是讨打。”
赵定姬想是这理儿,一时焦躁,旁也没有别人,就问章选:“那,咱们是该……”章选且笑:“这时该我问你。”
“啊?”
“我就问你,他们是何事换班儿?”不等赵小姐再答,章选自是喃喃,“要是还早,不若咱们去寻些别的事情,看看有甚么事儿是得主薄来管。这也是一个法子,就是兴许丢人儿。”
赵定姬低下头,是有一会儿,到底还是摇头:“换班儿的事我没留意过,都不清楚。”
话到这里,她不由得浑身一震,“我可不要作那般丢人的事!”“好好好,不作那般丢人的事儿!”待赵定姬泪水止住,章选扭过身子,靠住了墙,还闭上眼:“既然不作那丢人的事儿,那我们就只有等了,等罢。”
“啊?”
这回又是赵小姐急了,“等……等甚么啊?”
章选也不睁眼,只答:“等那守门儿的换班,换个瞧起来还算面善的,哦,要是快的话,也就一会儿。”
“那,要是慢呢?”
“那就得明天了。”
说罢,章选眯着眼,是把这个姑娘打量。虽然他不晓得这个姑娘是因何事,可目前来瞧,这姑娘倒似比自个儿还急。她是无论如何也与这赵府有些关联,应该总有法子,不若就佯装自己事情不大不急,全凭了她罢了。是又一会儿,姑娘果然立起:“罢了罢了,我带你进!”“哦?”章选抬眼,却仍不动,心中发笑,也是憋着,是有一会儿,才缓缓道,“那儿还没换班,你个被赶出来的丫头,又如何带我进去?”话是才落地,章选忽然惊觉,那个老婆婆说是个丫头不假,可是那婆子怕也不晓其他。这个姑娘样子,也绝非寻常丫头可比。莫非……还在胡想,赵定姬已立起身:“我知道有个洞,之前心急,故而忘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