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大亮,章选慢慢醒来。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是占了半个枕头。睡着了是不晓得,如今醒了,章选就觉得有些热了。移目看去,那婆婆和许其三已经不知何处去,屋子里静得让人有些害怕,他翻身坐起,走到窗前,往外看去。是见人在来往,一派祥和景象。时候已经近了中午。是了,小姐!章选忙是转身,出了门儿,经了廊儿,再是左转,是到院落。抬眼看去,车子还好端端地在那儿停着,他是快步向前,未到跟前,许其三就从车上走下来。章选见状,面色沉下,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许其三。此处不消说话,许其三愣了片刻,就是笑道:“你是把我当甚么人啦?嗯?”
接着是让开身,用了下巴一指,嘴上仍接着讲,“不过是把这丫头送到车上,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章选半信半疑,脚下快了几步,登上车子,就见杨妙还好端端地坐着,脸上无有泪痕,稍稍放心,转身下车。等着章选下来,许其三就是笑道:“你这个人儿,倒是把这货物,瞧得比咱兄弟重。这却不好,以后可不许这般了。”
章选也笑,摆了摆手,且不瞧他。是转过身朝着屋子那边儿走了几步,不带回首,嘴上只讲:“咱也是为了卖个好价。”
说过,立住,扭头,“是了,咱们李大哥呢?还有老婆子呢?我也不曾见她,该不会果然如你之前说的那样……”“没有的事儿。”
许其三仍是笑着,摆了摆手,给出答案,“是李兄带着她出去吃饭去了,我呢?才是接过了看着这个丫头片子的事儿,不过如此。”
“哦。”
章选点头,计上心来:“那还有劳许兄弟接着盯住她,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出去找些吃的。”
“行罢!”
那个满面欣喜,只晓得这章选不在姑娘跟前,这姑娘就是在自个儿手头,又是算定这章选在此地准儿没熟友,因而放心。如此想着,许其三是佯装可惜:“只你不在,就我盯着这个姑娘,可少些意思。”
章选摇头,也是笑着:“哎,李大哥去得比我早,一准儿比我更快回来。”
“那可没准儿。”
许其三摇头答过,心里是念,到底不怕李迟晚到,嘴上却讲,“他是他,你是你,他身边儿还有那疯婆子得照料,要我说,还是指望你更快些才靠谱。”
章选闻言,懒得再纠缠,就抬起俩只手握一起:“那我快去快回。”
“嗯,你就快去快回。”
许其三说着,更扭过头,不看他去。章选由此得了许可,就忙是快步往外走,耐住性子压住步,到底没比寻常快多少。再到门口,还是那个老板娘从柜台处探了脑袋,一把拽住章选的衣袖,半个身子扑在柜台:“哎,你这是要走了?可不许的可不许的!我可欢喜你,你可不许走!”
章选脚下不停,只是缓了一些,也不去拉那老板娘的手,面上仍是笑着:“我等东西还在院儿里,我去哪里?”
“哦,那倒也是。”
那老板娘如此说着,就是稍稍松了手,只仍抓着。章选低头,是瞧一眼,心一横,脚一踏,就是更往外走。待强离了那老板娘的手,章选踉跄几步,待是站定,还是回头,俩只手很快抬起来,是行一礼:“方才是有唐突,只是我现在是急着出去吃个饭,还请不要见怪。”
语毕,章选折身就走,只听身后挽留声,是说甚么店里也有吃食。等到出了大门,吃喝自然其次。虽知有个赵府,章选却也是不知该往何处去,要说先前一身军样儿,那人家如何也该会见自个儿,可是如今一身装扮,却是连见个面怕也不能。心是如此,可总也不好枯立。章选是往街上去,眼见旁边儿路上一个老婆婆卖着香囊,四处无人围观,还可一问。就是过去,他慢慢蹲下身子,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块儿铜钱,置于那块儿摆着香囊的布上,接着是仍不走。老婆婆是抬眼一瞧,接着闭眼:“你不是买香囊的人,是有话问?快把钱收着罢,几句话,收不得钱。”
章选颔首,也老实答:“那老人家,我问你件事儿。”
“说罢,知道的话,我当然不该不与你讲。”
老婆婆点头,然后又是把目光移到布上的那一块儿钱,“还不收起?这是瞧不起咱了哈。”
“确实我的不是。”
章选颔首,忙是收起,把那枚铜钱塞到怀里,嘴也不停:“那就还请婆婆指教,你可知这定州的赵府是在哪里?”
“哦?”
老婆婆再次抬眼,却是笑了:“竟是这般的事儿?那你还是把钱搁着罢。”
“这又哪里的理哦?”
章选也笑,可是心想既然这般,那这老妇自然知道一些事情,于是不敢不照着做。待他把那枚铜钱还放布上,他仍是低着脑袋,只是追问:“如今可以跟我说些话了罢?”
“嗯,可以了。”
老婆婆笑着,再次抬眼,上下是把章选打量,末了,颔首:“是个当兵儿的。有些意思了哦,你问这赵家作甚?”
“不瞒你说,有事相求。”
“就你这般模样,怕是进不得那赵府的门。”
“那是后话,只请婆婆指路。”
“这赵府是出了些事儿,你晓得么?”
“我是才到定州不久的外地人。”
“有个赵府的丫头丢了,你要给她寻着,就说是抓了逃走的丫头,赵府该会给你一些面子。”
老婆婆如此说着,却摇了摇头,“或也不够,你再拿了军中牌子,或可相见。我也不晓得你是要求何事,只是如此,多些可能罢了。”
“有些意思,那赵府有个丫头丢了,这确实是可大可小的事儿,全看老爷如何。”
章选点了点头,是有一会儿,忽然笑了,“可是婆婆,你是如何知道这般的事儿?这事儿寻常可不许说。”
“我是眼见……”婆婆说到这里,又是闭嘴,摇了摇头,“我不再讲,你且去罢。”
章选微微一笑,立起,是向着这婆婆更行一礼,忽然想到了甚的。又是弯腰,他在布上又放下一枚铜钱。老婆婆一时慌了神儿,竟也立起:“这是如何?”
“婆婆莫慌,我问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