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镖局,那个小屋里头儿。不知是过了多久,范瑾就听着外面儿人声渐杂,这就忙站起了身往外走。还没出了房门,就瞧着徐虎引着一干人等走来,约合六七个,徐虎的脸上写着欢喜,单个伸手指着范瑾自个儿:“哎,你们瞧,还没叫呢,他倒先出来了!”
“哦。”
范瑾反应一拍,还没看清楚来的那些人,才站住了就赶紧颔首,两手抱拳,道:“我就是范瑾。”
“嗯。”
其中一个挺身出来,范瑾听着了声儿就抬眼瞧,正见是个壮实汉子,看起来比自个儿还高半头,面如冷霜,头戴白巾。想是汗水浸的,那白巾现下看来还有些发黄发灰。那眼睛是把范瑾上下看过一番,才接着道:“徐虎说是与你比划了俩下,他算服了你,听说还和你拜了把子。我呢,算是卖与他个面子,你随我等跑上几趟,再说后话。”
听着这个意思,范瑾不禁有些想笑,要说当初,在徐期跟前他自己也是这话。可是想到从前,又是不免有些伤感,就只点头,算是应了。看见范瑾应过,这个就点了点头,往着旁边吩咐:“今儿个也不早了,明儿倒正巧有个小活儿,徐虎你带几个人携了他走。”
徐虎点头:“是。”
“那今儿大家伙儿就散了罢,该回去的回,该住这儿的就拾掇拾掇。”
说到此处,这个又看范瑾:“你有地儿去罢?”
“有。”
“那就不留你了,徐虎,送送。”
“哎。”
话音落了,徐虎就扯了范瑾衣裳,二人往外走去。出了屋门,再有几步,徐虎朝着后面儿看了一眼,才对范瑾说道:“刚才那个就是咱们大哥,好像是唤宋镰,不是见了你凶,大哥平时就这样子。”
“哎。”
范瑾点头,再抬眼就到店门口。徐虎在店内站住,向远处看了一眼,缓缓收回目光,笑道:“兄弟,我就送到这里了,其他兄弟还在等我。”
范瑾还是点头,他没有回头,径直向回走。他先前是看着徐期进了饼店接着往前走的,他的路就要比徐期更远一些,路上夜是已至,他捡了小道,时而翻翻那些无人的院落,才算是溜到了总管府的门前。这一回,因是已经是夜,那俩个守着门儿的就也不再客气,其中一个只管是拔开了刀冲上前来:“夜闯总管府,快些拿了带与大人!”
另个闻言,也是霎时从地上站起,拔刀冲杀过来!范瑾心中暗叫不好,但眼前时候已经不容他再说话,忙是侧身躲过一刀,续着一个打滚:“二位莫急!容我说话!”
“聒噪!”
其中一个喊过,转过身子,冲着范瑾就又是一刀横劈过来。就是刚才那会儿刀剑相交的功夫,这个人儿的心里已经有底儿,不管来人到底如何又为了甚,看这架势准是个练家子儿,若要轻放进去,不知会出甚些事儿呢!再说出事儿是小,万一露怯,自个儿这守门的事儿也就大致做到了头儿。既如此想,他就更是觉得自个儿那叫个责任在身,手也不禁更用些力,甚至发颤。而范瑾弯下了腰,挡了过去心叫罢了,如此纠缠下来自个儿如何也该挨上几刀。片刻功夫,就下了这个决心,遂是扭过半身,抽出只手拽住了那个衣领。顿了个神儿,又顺着往下抓了一寸,范瑾大喝一声,就往地上扯去。再说那厮,一时没反应过来,另个也是愣着,就由了范瑾把这个摔下去。哐当一声,头就碰了地面儿,没了声息。那个倒吸一口冷气,又是把刀握了一握,正要上前,就见范瑾忽然抬起了手。范瑾在这时候,更是后撤数步,把手合拳:“咱没冲撞意思,实在也是二位不容分说就动手,这才招架,告罪告罪。”
见那个稍稍放松,范瑾就用手从怀里取出门牌,双手奉上,还讲,“这是韦总管亲手交到我和我带着的那孩子手上的,还请验看。至于夜归,确是我的过错,二位忠诚尽责先动手也当是的。要我说啊,二位如此,倒也实在是咱们大隋之福,百姓之幸。”
“噢。”
那个只轻轻点点脑袋,伸出手来接过门牌,高高举起,就着灯笼查看。有了一会儿,才讲:“这确是咱们总管府上的牌子。”
说过,双手仔细捧着,放回范瑾手中,转眼又换笑脸,“还没听你说话呢,我俩个倒是忙着动手,也是咱们唐突了些,多亏兄弟不多在意。”
范瑾稍稍颔首,低声讲道:“尽责罢了,休说此话。”
然后转头,瞧着地上那位,“不知这位……”“嗯……”这个就蹲下身,盯着那个瞧了一会儿,伸出俩只手指按在鼻口。一会儿,笑了,他说:“不过昏了,没甚大碍。”
“如此就好,不然我可没法儿和总管大人交代,要是人命,当是死罪难逃。”
虽是这般讲着,范瑾神色不变。“不过误会一场,就别再劳烦咱们大人了罢。”
那个笑过,接着凑近了范瑾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夜里才回,无论如何也是犯了宵禁,兄弟,你这胆子可真不小。既然碰着我们哥俩,你不要多讲些儿么?”
范瑾等了俩个呼吸,才讲:“不过是吃喝府上,终究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当真?”
“不假。”
那个就且无话,再过数个呼吸,像是思量一番,又是问道:“好兄弟,你这功夫哪里练的?”
“我常年走镖。”
“哦,舔刀尖儿的营生儿,怪不得了。”
接着就是一阵清脆的声响,范瑾侧目一瞧,这个守门的却是将刀收了,只笑着说:“兄弟,劳烦你且记着,今晚我没见过你,你也不曾动过他。”
这俩功夫儿其实不差,如此大概是被自个儿惊着,怕是被批功夫不到家,然后遭打发罢。想到这些,范瑾就低下了头,又看地上那个一眼。此刻那个还无生气只昏睡着,他就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晓得了。”
“请。”
见状,还立着的这个就伸出手,等着范瑾挪步,他就快步走到前头,小心翼翼把门打开,送了范瑾进去,还道:“此事只是你知我知他知,无论如何,夜里放人,也终究不算小事儿。”
“这是自然,你肯放我,与我就是个人情儿,你且安心。”
说过,范瑾就转过身,向着原先小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