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去四十里无事,是经玄州,便是平州。这是已大北,天气已然更燥一些,中途歇时,范瑾有时会盯着葫芦发愣。有那荆姑娘府上人给的盘缠,钱财已是不缺,只是水少得很。徐期怨时,范瑾回声也是笑道:“你须晓得,先前是有河的,还不是你催了要走?”
徐期摇头:“那时不懂事,范叔怎么还当真了?”
“哦。”
范瑾仰面一躺,且是任了马儿渐缓,又是几个呼吸,他才接话:“这才俩仨天的功夫,怎么,还懂事了?”
“那是。”
徐期点头,这时节是稍稍有了些许精神,转念一想,才是觉察有点儿不对,吸了一口浊气,就往车子前面儿凑,趴在窗口,嘿嘿一笑:“范叔,可有言道,士别三日当如何也?后半句我竟是给忘了。”
“你可不是忘了,是要我说。”
范瑾似看前头儿路平,仰面一躺,就任马儿步履渐缓,又是几个呼吸,他才接话:“就算是那么讲吧,咱们是有几天未见?哦,大概中途你去方便,咱是有小半个时辰未见。”
“这又是哪里的话。”
徐期摇头,稍稍退了一些,兀自坐下:“尽是拿我玩笑。”
“我倒是想开那其他人的玩笑,倒是也没其他的人儿。”
范瑾这话说得挺快,接着就是一阵脆响,大致是稍坐起了些身子。徐期听着动静,就把脑袋扭向一边儿,才见车篷在那最外面儿的地方有些破败,一缕布条随风而动,佛家却名心动。不知是否错觉,徐期好似听着了范叔的心跳,他摇了摇头,暂且不论,这话似还得接:“三个人是有些不方便,却是欢快?”
一阵无言,徐期侧目看向屏风,一路颠簸,挪上挪下也有几次,不知现状如何。“哈哈哈哈,多个女儿家,总比只有个臭小子强。”
很突然的,范瑾干笑出声,接着就甩了鞭子。一阵子的马儿嘶鸣,车子骤然快了,徐期颔首,不再回话。在那一旁,范瑾是抬起了手,在脸上一抹。很快的速度,范瑾暗道,便是徐期就在身旁,也未必能够发觉异样。如此最好,范瑾颔首,悄然稍松了缰绳,且将一只手掌转过来。四指之下,手茧遍布,但看别处自是纵横相连,并无规律。渐渐握紧,范瑾再看前路,又是要入一片林子。徐期是在篷中,听得外头儿哗啦响,一时惊起。再往左边儿一望,才晓得是进了林子,遂是喘一口气,还是坐下:“范叔你也真是,该进林子了,怎么也该说声。”
“哦?”
范瑾回了一声,乃是又过一阵,才算复答:“又不要你干嘛,你就看着东西,怎么遇到点儿路,我还得跟你报上一声?”
“这,范叔,话不该这么讲的。”
徐期又蹭前头儿一些,把手搭在小窗上边稍外一点儿,手上更用了些力气,脑袋就往上凑,罢了,总算是从小窗子里探出个头:“你看,刚刚那是树枝甚的,吓我不轻,这个不提,可要是我一个不小心扯坏了屏风……”“噢,这个在理。”
范瑾这般说过,就是稍勒了马,扭过了身,看着徐期样子。要说这时徐期,额头是几缕青丝,沾了些汗,在那上头儿粘着。再看看脸蛋,也不知是哪里蹭到的土,可虽说不算干净,也瞧着精神,已不似当初模样。是有一会儿,徐期倒是臊了,把脸看向一边儿,嘴却自是张开:“那个,日后……”“日后……”范瑾听了,自是点了头,算是表示听着。徐期见过,便不再多讲,只是稍侧了脑袋,接着看去。范瑾松一口气,稍稍起身,伸手且是把徐期轻轻推了回去,末了,便是又看着了路。这路好像很长。徐期听着篷子外面的哗啦声,或许,还有风声。这时候,不知名的鸟儿鸣了几声,徐期刚刚抬头,车子忽然一亮。徐期侧目再看,原是已出了林子,日头儿还盛。刚刚是有些许难看,徐期反倒有些后悔,自是思量,或许有的话儿不该讲的,自己如此混着,纵然是有些心焦,或也会操心错了事情,也该还算好的。正是难安,前头儿篷子闷响几声,传出范瑾话来:“日后要怎么走,我会跟你商量。”
徐期颔首,用了范瑾压根儿听不着的声音,低声答道:“谢过范叔。”
这里音落,二人再度无言,徐期暗道,想来范叔是不曾有听见,心里有些别扭,却也松了一口气来。稍是坐稳,就俯下身去,拉出袋子,徐期探头细看,果脯早就吃完,只剩下了一个半的大饼。这东西很干,该是烤了挺长时间,好在便于长路带着。只是,嘴巴里就连口水也都没有多少,这般玩意儿也就难以下咽。拿着愣了半响,也是范瑾要时,徐期才摇了摇头,自己不是甚个女孩子,不得娇气。这般想罢,他就把那一张还放回去,又把那半个大饼撕开,给递过去,等着范瑾接了,他便把这些玩意儿通通收妥。待是再坐回去,他才拿起了那剩下的饼,送入口中。咳,果然难以下咽。徐期正是费力,车子却是缓缓停住,接着就是一阵晃悠。徐期便稍立起身,在这个篷子里面,也算勉强站着,只是得弯着了腰。因为未听着甚么声音,心中不禁有些生疑,随手就把那饼丢到屏风上头,缓缓压低身子,握了棍棒。“我已把缰栓住,你也下来好了。”
听着了声,徐期才是泄了力,再是定睛一看,过了些许时候,范瑾的脸是才在侧面缓缓步入视线。罢了,是侧了头,徐期看去,范叔的话自然是说徐期:“跟我到这附近看看,兴许是有些水呢。”
“好。”
徐期点头,正要丢掉棍子,又听范瑾吩咐一声,家伙儿还是该拿上。既是这般,就提了棒,正要跃下,徐期又折回去,捡起另一支棒,随手一甩,就是从这篷子里扔了出去。霎时之间,徐期还未起身,范瑾却是嘴角带笑,将那棍子接到。等至徐期下了车子,二人望了侧面儿。林子是还有的,只是荒了不少,比起先前那片儿,要好很多,只是不知能否有些溪流。还在乱想,范瑾已是动身,徐期回神儿过来,就是小跑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