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说完又冷笑一声。 “我知道,我说这么多,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从来没有一双傲慢的耳朵会被真诚的嘴巴说服过!”
“你知道我听不进去还说这么多干嘛?!”
“因为我压根没想说服你,我只是单纯的表达情绪,你打了我妈,我很不开心——说简单点,我没想跟你沟通,我是单纯的跟你吵架!”
穗子说完后,心都敞亮不少。 自从她学着用于敬亭的思路,努力在恰当的场合当一个泼妇后,整个世界都敞亮了。 “跟讲不通道理的人,就不要讲道理了,你不让我家人痛快,我也让你不痛快!”
樊母从未见过如此脑路清奇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接,下意识地看向儿子。 “这狐狸精教的孩子竟是如此没有素质,她已经不止一次忤逆我,这样的孩子,真的配得上姓樊?”
陈丽君依然是保持沉默,只是双眸里,满是桀骜与清冷,穗子从她抿紧的双唇里,读到了不屑与清高。 她好像一下就明白了母亲,读懂了她这么多年的心声。 虽然她总是用犀利的言辞打击穗子,但穗子也是她藏在心底的无价珍宝,她自己怎么说都行,却容不得别人说上半句。 穗子甚至有种预感,樊煌这时如果说错一句话,她的女王老妈,能一巴掌甩过去然后一刀两断,这事儿她是真做得出。 在陈丽君退后一步,双手环抱审视樊煌时,樊煌同时出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地拽向自己。 穗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感觉自己可能要见证历史了! “我觉得丽君教的孩子非常出色,明事理晓分寸,纵观樊家这一代的年轻人,我不觉得有任何一个比她还要优秀,要说配不上,也是樊这个姓不配她,我没打算让孩子改姓,她是丽君用心教出来的孩子,也是我的女儿。”
樊母大吃一惊,指着穗子问:“你不打算让她上族谱?”
“上族谱跟改姓,有什么关联?我的女儿为什么不能跟母姓?”
陈丽君眼带惊讶,眼角挑了挑,抿紧的嘴角绷得没有那么紧,神态缓和。 “你是要气死祖宗?!我们的族谱上从没有过外姓的孩子!”
“以后就有了。我和丽君只会有一个孩子,就是陈涵穗。”
樊煌单手拽着陈丽君进屋,陈丽君回眸对穗子微笑,很浅的那种,只是眼眸弯弯,嘴角都没扬。 但穗子就是能感觉到,她家的女王大人是开心的,于是穗子也满面春风。 樊母退后一步,脸上出现了裂痕,贵妇的姿态被儿子的决然撕开,保养得益的脸透出了几分苍老,难掩倦色。 看着这样的樊母,穗子脑子里仿佛出现了马拉火车的图景,眼前的这位老妇人,她穿着新时代的衣服,披着新时代的皮,却改不了骨子里傲慢与陈旧,腐朽的思想轻轻一捏,便能酥出渣来,被时代的春风随便一吹,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地的荒诞与可笑。 樊母被儿子气得不轻,一抬眼,却见小野种只顾盯着她的鞋看。 “你看什么呢?”
“看您老的脚啊,我寻思着,咱不裹小脚已经很多年了,您老怎么还这么迂腐呢?”
穗子叹息。 “你是智障吗?奶奶哪儿裹小脚了?”
樊莉莉仇视着穗子鄙夷道。 “身体上的裹小脚还好办一些,拆了裹脚布人就痛快了,可是缠在精神上的裹脚布......啧啧啧。”
穗子说完不再看樊母黑黢黢的脸,转身坐在樊煌新做的秋千上,晃来晃去,摆明了不想跟不速之客浪费唇舌。 樊母被她损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正想着再进屋找儿子说几句,于敬亭来了。 “呦,老太太又来了?是怀念我给您老做的发型,想再找我来一个?”
“我们走!”
樊母看到他就想到痛苦的回忆,黑着脸领着樊莉莉离去。 “奶奶,要不您先回去,我等会再走?”
樊莉莉视线就跟抹了胶水似的,黏在于敬亭身上。 “没挨够打是吧?滚!”
于敬亭对她又是另一种态度,樊莉莉吓到老太太身后,不敢浪了。 屋里,陈丽君给樊煌倒了杯茶,在他僵硬的肩膀上轻轻捏。 “我看今儿日子就不错.......下午去民政局?”
樊煌声音有着丝丝紧张,感觉到身后长久的沉默,又清清嗓子,自圆其说,“你要是不想,改天也行。”
“拖那么久干啥,择日不如撞日,我掐指一算今儿就是好日子。”
于敬亭人还没进屋,声音先进来了。 穗子掐他一下,偷听长辈说悄悄话就鸟悄听呗,插什么嘴! “那你掐的还挺准,就今儿下午吧。”
樊煌面无表情,还未知刚刚的造型,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得嘞~这不就完美了!我这儿就砸樊辉家的玻璃,给父皇母后助助兴!”
穗子一把拽着于敬亭,啼笑皆非道:“大喜的日子,你砸人家玻璃干啥?”
还在愣神中的樊煌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连连点头,喜色溢于言表。 “说的对,大喜的日子.......” 这一天,他等了好多年。 “换件衣服去,我可不想跟一个穿着老头汗衫的男人拍证件照——还有陈涵穗,你那是什么衣服?”
陈丽君鄙夷地看了眼闺女。 穗子今儿没课,在家为了带孩子方便,把于敬亭白色大短袖套上,配上条短裤,头发随便一抓,脚踩趿拉板,跟樊煌居家打扮风格竟是出奇的一致。 “可得劲了,妈,要不我也送你两件,你在家穿?特软乎,夏天穿可凉快了。”
樊煌点头,对,可凉快——看到陈丽君投射过来的视线,他马上倒戈。 “女孩子,个人形象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回去做两套好看的连衣裙,爸给你报销。”
“爸,我也想报销。”
于敬亭笑嘻嘻地搂着穗子,趁机揩油。 “都报,都报。”
樊煌笑得温暖,最想抱的女人都抱回家了,给孩子们报销一下,算得了什么呢。 “哎,我可真是谢谢奶奶她老人家了,她要是不过来闹腾,我这衣服还没人给报销呢——要不,我做块锦旗,给奶奶送去?写啥字我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