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是不允许种西瓜香瓜的,只能种菜,否则就是种植资本主义毒草,那还了得? 只有生产队有一块瓜地,种出西瓜,拿着大队开的介绍信进城卖,没有介绍信出去卖瓜,事儿就大了。 瓜成熟时,都会派专人看守瓜地。 所以,西瓜作为生产队的资产,于家父子俩是怎么接触到的? 虽然于敬亭口中的“满天星斗”“父慈子孝”的画面很美,但穗子果断地分析出: 老子带着儿子偷! 联想到婆婆手里那两颗从人家坟里刨出来的赤玉,穗子能想象,她公公是什么性格了。 这不就是于敬亭第二?! 东北悍匪! 跑到边境,成了地下赌石档口的老大,从年轻一路狠到老。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于敬亭这口吻印证了穗子的推测。 家风彪悍......穗子摸着肚子,靠在于敬亭的身上。 “以后孩子出来,你不会也带着他偷瓜吧?”
篡改星座名也就算了。 偷瓜挖坟啥的,还是算了吧。 回答她的,是于敬亭意味深长的凝望。 “教育,还是要从小抓起。”
穗子一激灵,教育这词儿从家风彪悍的人嘴里说出来,不像是褒义词啊! “我有件事儿挺奇怪的,我怎么觉得,你和咱爸才是正统的老于家血脉?那俩大爷,不纯啊。”
老于家祖上是胡子。 但到了大爷这一辈,真正厉害的只有于水生这个抱回来,来路不明的孩子。 于水生不仅自己彪悍,他的儿子于敬亭,从小也能看出烙印在骨子里的强硬。 就连姣姣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 姣姣即便学习不好的时候,也是个敢作敢当的娃,她可能会调皮捣蛋顶撞老师,但她绝对做不出偷鸡摸狗的事来。 一句话概括于家兄妹,有匪气,但是磊落。 再看大爷和二大爷那俩支,从上到下,猥猥琐琐,龌龌龊龊。 做的都是小人勾当,背地里鸟悄地捅咕人,当着面却不敢硬杠,欺软怕硬,一点土匪后代的霸气都没有。 “谁知道他们那些草包怎么回事。”
于敬亭懒得想那几房不省心的玩意,等他和穗子在城里安家,就把娘和妹妹接过去,到时候眼不见心不烦。 “那......你印象里的公公,是个怎样的人?”
穗子小心翼翼的试探。 “怕老婆,呵呵,我跟他不一样,我是纯爷们。”
“除了这个呢?”
穗子忽略他毫无说服力的后半句。 “会打猎、种田也是一把好手,一个人能干两个半壮劳力的活,但也能吃。”
“那不就跟你一样?”
于敬亭叉腰,得意。 “我比他帅!”
“......”帅是真帅,脸皮也是真厚。 “什么眼神?”
于敬亭眯眼,这小娘们敢说自己不帅,那就是欠植物! “在你心里,他是个好父亲,对吗?”
于敬亭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眼里满是眷念。 穗子懂了。 父亲对儿子的影响是巨大的,于敬亭活成了他父亲的样子。 对待婚姻,对待家庭,如出一辙。 那个带着于敬亭一起偷瓜的父亲,必然是他心底神圣的存在。 而他将来,也会如他父亲那样,呵护着穗子肚子里的孩子,一代代的将属于这个家族的气质,传承下去。 穗子更加坚定搞钱的信念。 远方的边境,有一个沉寂了十年的谜,等着她和他揭晓。 攒够第一桶金,说啥都得过去。 他的手搭在她的肚子上,蹙眉。 “都三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大?肉都吃哪儿去了?”
穗子心虚地把小胖手往兜里揣,仿佛这样他就看不到她长得小肉肉似的。 欲盖弥彰可爱的举动,逗得他朗笑不已。 “没事,胖点显得咱家有钱,哥哥带你坐拖拉机兜一圈风去?”
还没放弃拖拉机炫富计划呢。 胖媳妇+拖拉机,富贵人家标配啊! “.......我明天开始就节食。”
为了不坐拖拉机游村,穗子拼了。 “敢少吃饿着孩子,就让你下不了炕!”
“进城我就不睡炕了。”
她马上就是睡床的城里人了! 穗子嚣张的小尾音消失在于敬亭的公主抱里。 “啊!放我下来!”
穗子惊呼,用手环着他的脖子。 于敬亭不仅没放,还嘚瑟地抱着她转了个圈。 小院的上空,笑声与尖叫并存,满满的爱的味道。 一墙之隔的杨老四,夹着腿,保持着憋尿的造型,听着人家小两口的笑闹声,欲哭无泪。 隔壁那俩玩意,腻乎起来没完了!就不考虑下人家要上厕所的心情?! 穗子到底还是坐上了于敬亭的拖拉机。 车上装满了东西。 被褥、衣服、土特产,大白菜土豆酸菜大米苞米面...... 进城,离开杨屯。 天不亮就出发,怕姣姣醒来后看不到嫂子会掉眼泪。 王翠花把小两口送到村口,同行的还有屯里的杨家大姑娘杨彩红。 她要进城走亲戚,要搭顺风车。 杨彩虹的娘把闺女送到于敬亭的三轮车上,握着王翠花的手一通感谢,又是夸王翠花养了个好儿子,又是说穗子真能干,竟然能去城里工作。 一转头,趁着王翠花不注意,把杨彩虹拽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丫头,你看好了于铁根两口子在城里住哪儿啊,可别让他们开着拖拉机跑了啊。”
穗子在边上听得真真切切。 “婶子,我在夜校上班,铁根也会常回来,再说我婆家娘家都在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彩虹娘造了个大红脸。 好在穗子没跟她计较,她是挺了解乡亲们的心情的。 她和于敬亭要进城的事儿,一直瞒着。 直到她的档案彻底转过去,城里来信通知她去报道,村里人才知道她分配了好单位。 这拖拉机刚付了一半的钱,她和于敬亭还欠着村里人一家三十块钱,乡亲们怕她跑路,也是能理解的。 穗子早就料到,不急也不恼。 换位思考,她理解乡亲们的心思,早就料到会有人跟着她们进城。 只是穗子没想到的是,这个“卧底”,会是杨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