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您就去向老爷和老夫人认错!他们还能留下您在谢府!小姐!活着才是硬道理!您不忍,江姨娘明日不会让你......”周嬷嬷额头冒着汗,恨铁不成钢的催促着她。“您怎么知道江姨娘还有明日?”
谢羡妤轻轻地拂开握在她胳膊上的那双手,厚重的茧子隔着衣服将她的胳膊划出粗粝的痕迹,重量掉下的瞬间,谢羡妤仿佛卸掉了一直萦绕在头顶的阴霾,彻底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周嬷嬷听不明白谢羡妤的意思,气恼道:“那可是老爷最宠爱的江姨娘!她被扶正,已经是小姐的母亲!就算犯下再大的错,老爷都会原谅她!何况她只是待您苛刻,并没有大错!”
谢羡妤沉默的听完周嬷嬷的话,直直的看向她,轻声道:“待我苛刻,便是她的罪!”
“今日,她逃脱不了,谢洪也帮不了!嬷嬷,您该醒醒了,您教我的隐忍,只会将她拽入痛苦的深渊!我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继续那么懦弱!您好好看看,不忍,我一样能活!”
周嬷嬷挫败的朝她摇头,浑浊的眼睛满布血丝,像是看畜生一样看着她,咬牙道:“你不听我的,一定会被赶出去!这世上只有我真心希望你好,你毕竟只是个......”周嬷嬷到底没有将话说完,她看着谢羡妤油盐不进的样子,肩膀忽然颤抖,哭出声。“你这孩子.......活该受苦!”
得不到谢羡妤的回应,周嬷嬷只得转身离开,“也罢,也罢!喂了你一口奶,我得养活你!我去数数还有多少银钱,要是能活命,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个低贱的下人在外面过活吧!”
月光跟着周嬷嬷走,拖长了她的影子,落寞又萧瑟。谢羡妤轻轻的摇头,目光看向前厅,坚定的走了过去。“江姨娘!安和县主身上的伤是皇后娘娘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说!”
前厅,常司正坐在高位,拍下了惊堂木。江姨娘跪在地上,看起来并不紧张,几次欲言又止,方才缓缓道:“妾身,从未伤害过阿妤!”
“一直以来,妾身都是执行谢府家规!阿妤性情跋扈,平日里看着虽然软弱,但其实所有的偏激都隐藏在暗处!她私自和大皇子接触,甚至几次宿在大皇子殿,妾身实在不想让她误入歧途,这才动手!”
江姨娘忽然红了眼眶,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颤声道:“这是姐姐去世前交给妾身的信物,她让妾身好好照顾阿妤,妾身怎敢忘!”
江姨娘本就长的柔美,一袭绸裙将她的满身戾气全都遮掩,昏暗的烛光下,苍白的脸看起来竟我见犹怜。王嬷嬷迟疑了一会,常司正却面色不改,“你这般言辞是不是狡辩还需调查!但,安和县主手腕上的守宫砂,你如何说?”
江姨娘身子微微僵住,眼底划过阴霾。她没想到守宫砂这事竟然也暴露出来!“那是因为.....阿妤生了一场大病,急需要救命!妾身当时太着急了,特意去祈福,翻岭上的道士说只有点了守宫砂才能保住阿妤的命,妾身这才大着胆子替阿妤点了守宫砂!这件事老爷和老夫人都知情!”
江姨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有了底气,朝谢老夫人探去。谢羡妤站在门外,亲眼看见谢老夫人霎时苍白的脸,眯了眯眼,抬脚迈了进去,“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江姨娘猛地被吓一激灵。仓惶回头,咬了咬牙,“阿妤,你醒了!”
谢羡妤眸光幽幽的落在她的脸上,慢条斯理道:“无论是做为妾还是作为民妇,姨娘都没有资格唤我一声阿妤!”
双手放在额前,谢羡妤朝常司正和王嬷嬷行了一个宫礼,郑重道:“犹记得半个月前,我深睡未醒,胳膊传来刺痛,睁开眼,江姨娘正按着我的身子将赤红的壁虎放在我的手上。及笄在即,此为羞辱,祖母在佛堂根本不知谢府状况,此恶行,容不得江姨娘以我病重为借口!”
膝盖骤然弯曲,谢羡妤沉声道:“请两位嬷嬷给我一个公道!”
“谢羡妤你休得胡言!”
谢洪激动的站起来,大声呵斥。“啪!”
常司正惊堂木落下,犀利的盯了谢洪一眼。谢老夫人手里紧紧握着圣旨,看着谢羡妤和江姨娘,面色挣扎。忽然她松开了手,圣旨悬在指尖,正欲开口,谢羡妤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小姐!”
春香快步冲了进来,歇斯底里道:“大夫!大夫您快来看看我家小姐!”
江姨娘猩红着眼,嘴角露出冷笑,“县主不是医术冠绝天下吗,怎么自己要吐血了还不给自己治!”
“医者不能自医,江姨娘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王嬷嬷气恼的呛了江姨娘一声,皱着眉担忧的走过去。“大夫,县主怎么样了?”
大夫替谢羡妤诊脉,摇了摇头,“这位小姐身子虚的厉害,体内湿气极重,气血不足,显然平日不曾好好照料,甚至......”谢老夫人追着问道:“甚至什么?”
“甚至,不曾吃饱,受了饥寒!”
谢府嫡女,受了饥寒,八竿子打不着的词竟然出现,那大夫的额头冒出了一层汗。谢老夫人呼吸急促,忽然抬手给了谢洪一巴掌,“你是怎么当的爹!”
谢洪跪在地上,气急败坏道:“这大夫信口雌黄!这一定是这丫头的计!”
谢羡妤咽下王嬷嬷递来的水,瞳孔下倒映着满不在乎的谢洪和愤怒的江姨娘的脸,讥笑道:“计?是我用计让姨娘打我,还是我用计害了自己的身子?”
江姨娘憎恶的瞪着她,泪眼朦胧,啜泣道:“阿妤你何必如此!我惯来最好的都给你,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你房里的东西都是最好......”江姨娘话音未落,采菊捧着一床被子进来,丢在地上,急切道:“江姨娘实乃毒妇!”
“老夫人!大小姐房里的被子......全是草屑所做,被面用的是最下等的残料,甚至已经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