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再让乾王府重蹈覆辙。不过这个原因不便外道。时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膝盖,继续道:“养儿防老,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边总要有人照料。”
“而小七虽年纪尚小,但做事从不毛糙,再说她身上本就有周家人的血脉,你们想要收养她,料想族里也不会有意见。”
她已将方方面面考虑周全,周康难免意动,可又有顾忌,犹豫不决道。“我知道丫头你是为我们好,可是……”他朝远处看了眼,轻轻一叹。“恐怕会有麻烦。”
时昭跟着看过去,见刘芝正咋咋呼呼训斥她那几个丫头,用词不堪入耳,引得村民都退开几丈远。这家人可并非好相与的。“我倒不是怕麻烦。”
周康对天长叹一声,“只是怕以后小七这丫头左右为难啊。”
“你想想,到时她夹在养恩和生恩中,选谁都要落人话柄,可怎么办?”
他的考虑的确在理。时昭沉吟良久,心里头冒出一个主意,微微一笑:“爷爷,你就说你想不想,不必担心这些。”
想不想……周康喉结滚动,说不出一个“不”字,如实道:“想……”“想就好。”
时昭走到他身后,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爷爷放心,我保证你会如意。”
她如同一直狡黠的狐狸,眉眼之中尽是算计。周康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喜:“丫头,你有办法?”
“自然有。”
时昭俯身凑到他耳边,用只容两人耳闻的声音说了句什么,话音落下后周康双眼亮得惊人。“果真?”
“嗯,我有把握。”
时昭直起身。“行!”
说做就做,周康两手撑地起身,匆匆去找周老二。白雪纷纷。天地是看不见边的白色,周老二盘腿坐在树下,捂着胸口几乎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咳!咳咳!”
一把白胡子随着咳嗽乱颤,旁边的儿媳递给他一杯水水,嘴里抱怨个不停:“公公,你也真是的。”
“本来时昭借米,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你偏偏要插一脚,这下好了,昨晚下不了台不说,眼瞅我家的米也要见底了,这下哪还有脸找她借米?”
昨日周老二也是被周忠国摆了一道,才当那个出头鸟。结果他倒好,屁颠屁颠去借米了。这时周老二也后悔,嘴却比死鸭子还硬,“哼”了一声:“不借就不借,还能饿死不成?”
“公公你……哎!”
儿媳摇摇头,说不过他。不说了!周康正是这时来的,远远就叫:“族长。”
周老二回头一看是他,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鼻孔朝天,只用眼角睨他。“你来做什么?”
语气不太好,周康却不在意,笑容满面地走近:“咱们同出一脉,平日就该多走动走动,难道我来的不对?”
周老二被噎住,心想也不见他平日这般热情。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冷不热的“嗯”了声,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话里带刺道:“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昨晚只要他帮自己说一句话,自己也不会下不了台。周康早知他心怀芥蒂,笑容不变,凑到他身边坐下:“这话可是误会我了。”
顿了顿,他自然而然道:“对了,我来是有事求你。”
他姿态摆得很低,周老二的脸色果然有所缓和。哼,这次就算了。他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姿态:“哦?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
周康拍拍他的肩,将早已斟酌好的措辞道出,“你也知道,小七那丫头现在是我们养着的。”
“嗯。”
周老二摸着白胡子。“然后呢?”
“然后。”
周康长叹一声,慢慢道,“你也知道,我和秀儿无儿无女,想养一个孩子在膝下,可昭儿大了,我怕养不熟她。”
这是时昭亲口教他的主意。经昨晚一事,周老二多多少少会心怀芥蒂,若他说她不好,周老二定会给他好脸色。果不其然。周老二紧绷的神色缓和大半,“嗯”了一声,一副破有经验的模样人:“我先前就说了,时昭那丫头骨子里留的就不是咱周家的血,你还想将来她给你们养老送终?哼,算你明白的不晚。”
“是。”
周康装模作样旳苦笑,摇头道,“罢了,不提这个。”
他一手搭上周老二的肩,继续道:“族长,我就想将小七收在名下,可这事呢,还是得族长你出马。”
若是周老二有尾巴,此刻恐怕已翘到了天上。他万分得意的想。任他周康是村长,有事还不是得求自己?足以见得他这村长和自己这位族长谁分量较重了,周老二心情大好,总算有了好脸色。“你想怎么做?”
他问。“也不难。”
周康掩唇轻咳几声,“我想你替我们做个见证,去找我三伯那边说一声,写一张文书——只要他们保证以后无论生老病死,都不会再和小七有牵连,我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周老二本就负责管这些杂事,并无理由拒绝。只是……他抚着白胡子,面露不解:“小七不是卖给你家了?白纸黑字写着呢,你怕啥?”
这哪里一样?周正明一家虽重男轻女,可卖女儿和以后女儿和他们再无半分关系,那是两回事。就怕他们会不乐意,出尔反尔。原因说来复杂,周康只是含糊其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理是这个理。周老二还在迟疑不决,周康已握住他的手,万分诚恳道:“老二,你是族长,只要你肯出马,那这事就妥了。”
“我们老两口辛苦操劳一辈子,就这一个心愿,你就当心疼我们两口子吧。”
周老二一向吃软不吃硬,闻言脑袋晕乎乎的,不知怎的就点了头:“行吧,交给我!”
周康这头一切顺利,另一边,周秀和时昭并肩坐着。“丫头,这一路多亏了你事事为我们考虑。”
周秀拍着她的头,满眼慈爱,“你的大恩大德,奶奶一辈子忘不了。”
她平日鲜少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时昭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