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昭咬了一口，香甜汁水溢出，嚼几下后吐出残渣，她不太满意：“不到正月的甘蔗果然不甜。”
不过如今也没得挑了。“你是来站桩的吗？还不快来帮忙。”
时昭点了几块地，“这，这，到那，都要挖，快一点。”
燕元洵揉了揉额角：“好。”
堂堂燕公子，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刨地的一日，又摸不到章法，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你怎么这么笨？”
时昭满脸嫌弃，挥手赶人，“罢了罢了，哪凉快你就去哪待着吧。”
燕元洵狼狈地退到一边。没了她在一边碍手碍脚，时昭动作很快，不出多时就挖到几十根甘蔗，再用绳子绑成一捆。“你来抬。”
时昭拍走手上的泥土，毫不客气地指挥他，“我们回去了。”
燕元洵宽袖长袍，平日是英俊潇洒，干活却有诸多不便。他琢磨着从何处下手，才耽误一会，时昭催了又催：“快一点，别磨蹭，等雪下大，路更难行了。”
实在无计可施，燕元洵深吸一口气。他将宽袖对半折起，俯下身手臂一揽，轻而易举将甘蔗扛到肩膀：“好了，回去吧。”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雪天难行，时昭虽是两手空空，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反观平日看着弱不禁风的燕元洵，扛着重达几十斤的甘蔗，竟脸不红气不喘。时昭心想，自己可不能被他比下去了。她咬紧牙关，忍住不吭一声。走到山头上时，燕元洵回头看一眼他，突兀道：“休息片刻吧。”
“好。”
时昭迫不及待地点头，又死要脸面，哼哼唧唧着补说，“是你想休息，可不是我想。”
燕元洵垂眸藏住眼中笑意，“嗯”了声。时昭背靠枯树缓了好一会儿，急促的呼吸才逐渐平稳。风又大了。嗡——挂在枯树上的雪花被吹落，簌簌落了时昭一身，她三两下拍走，抬头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了，走吧。”
燕元洵默不作声地重新抬起甘蔗。下山的路好走许多，走了没一会儿，营地出现在视野尽头。周康自她走后便一直心神不定，在外头翘首以盼，一件两人来打，如释重负地迎上前。“怎么去了这么久？”
目光往后一扫，周康忽然顿住：“咦，这是甘蔗……丫头你和燕公子这是从哪拿来的？”
难道方圆几里有人家？这么一想，他眼睛亮了几分，然而时昭的话却给他泼了盆冷水：“翻过山，有片不知谁家的地，这是地里头种的甘蔗。”
燕公子弯下腰，甘蔗便从他的肩膀滑入雪地，溅起片片雪花。周康眉心紧拧：“你的意思是……这些甘蔗是你私自砍的？”
“是啊。”
时昭并未多谢。“昭丫头。”
周康一向和颜悦色，这时却对她沉下脸色，“你糊涂了，不问自取就是偷。”
偷这个字，时昭自认为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可仔细一想，似乎真的算偷。她一时无话可说了。周康一向严于待己，对身边人也不会开恩，严肃道：“丫头，咱不能拿，现在把这些甘蔗还回去还来得及。”
说着他立马弯下腰，准备抱起甘蔗，却被时昭拦住。“爷爷，等一下。”
甘蔗都砍了，再送回去也是做肥料，不过时昭知道自己行为欠妥，于是食中二指并拢，一本正经道。“这样吧，我发誓还不行吗？”
发什么誓？周康不明所以。还未想明白，时昭用手指着天，郑重其事道：“等寒灾结束，我再回桃花村时途径此地，一定会补上甘蔗的钱，这样便只是借，算不得偷了。”
这是从哪学来的歪理？周康哭笑不得，偏又挑不出错处。而在被时昭无声无息瞥了好几眼后，燕元洵了然一笑。“周伯父。”
他不再看戏，不紧不慢地开口，“就算我们不拿，甘蔗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周康的笑容尽数消失。是啊……何况还不知他们的主人是死是活。周康心里沉甸甸的，有气无力地摆手，“罢了，以后再说吧……对了，你打算拿它做什么？”
时昭早有打算，这时不假思索道：“我想做红糖。”
甘蔗不便于携带，红糖却不同，平日用处也多，周康赞同的点头：“也好，你奶奶是做红糖的好手，你尽管去找她帮忙。”
“好嘞。”
已过正午，时昭不再耽误。她翻遍行李找出擦子，将甘蔗削皮后擦成细绒，再用一块细纱包裹好他们，和小七各拿一头。“拧。”
两人一同用力，榨出的甘蔗汁滴进锅里。把全部甘蔗弄完之后，时昭站起来活动筋骨，周秀也来帮忙，把甘蔗汁放在火上煮。一遍煮，一边搅。过了一会，甘蔗汁的颜色由浅变红，很快转为浓稠的暗红色。周秀将它们倒入碗里，拿到外头冷却。等再拿回来，甘蔗林已彻底化为红糖。小七眼巴巴看着，周秀切下一块，塞进她嘴里，笑眯眯问：“甜不甜？”
小七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道。“甜！”
自重生以来，时昭吃香的喝辣的，唯独没尝过甜味，这时嘴馋极了，立马道：“奶奶，我想吃甜粥。”
周秀哪有不应的道理：“好好好，奶奶现在就给你做甜粥。”
甜粥做法简单。提前一个小时将白米泡好，再放入锅里煮，不一会就煮得米粒开花，再放入红糖即可。入口清甜，味道虽淡，但别有一番风味。时昭照例给燕元洵两人送去一份。燕元洵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木勺，有一搭没一搭搅着周，抬眸看她：“外面那些甘蔗不要了？”
时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雪纷纷，她弃之不用的甘蔗尖梢被雪掩了大半，时昭不以为意道：“那些有什么用？”
不想燕元洵竟认认真真回答。“有用。”
“嗯？”
时昭被勾起好奇心，扭头看他，“有什么用？”
这话一出口，燕元洵缓缓勾起嘴角，时昭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她听见他薄唇轻启，吐出二字。——“求我。”
时昭：“……”男子汉大丈夫，他至于这么记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