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顺着手传遍五脏六腑,苏城忽然悲从中来,自己怎么落到了这般地步?从前他可是村里最风光的人了。如今把视为性命的面子丢了个干净不说,还被人如此欺负……等着瞧,他一定要他们好看!想起上京的苏小飞,苏城眼中闪过一抹阴狠。这些心思村民全然不知。他们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周康,纷纷劝他:“村长,谁当村长都不服,就服你,你可千万别不当村长啊。”
“桃花村的村长,除了周大哥你,其他人哪能胜任?”
周武站在人群外,闻言不高兴的哼了声。而周康也是一时气话,这时出了口气,自然不会再坚持,长吁出一口气,摆了摆手。“我现在只是随口一说,大家别放在心上。”
他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现在是随口一说,可以后若有人敢逼迫,他就敢说到做到。大家心里有了计较,纷纷应“是”。几步之外,时昭无声一笑,总算放心了。爷爷平日心软,才叫别人以为他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今日立了威,就再没人敢生出坏心思了。这一路,总算能太平些许。闹剧结束,村民们陆续离去。天色暗沉沉地压下,枯枝挂满落雪,被风一吹,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冰霜爬满四周,风裹着雪从缝隙灌入,时昭朝手心呵了口热气,用石头压好帷帐,这才钻入被窝。“爷爷,奶奶,睡觉吧。”
“好。”
周康吹灭了灯,四周陷入黑暗。外头的风声越发猛了,虽说有电热毯,可时昭还是睡的不安稳,夜半时,外头忽然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时昭猛然睁眼,哭声和喊声一起灌入耳中。“来人啊,山塌了——”“我家三儿被埋在下头了,快来人啊,醒醒!”
时昭披衣而起,随意打了两个结,就急匆匆出去,进入眼帘的场景让她心里“咯噔”一下。雪还没停,乌云不知何时散了大半,露出头的月光映着雪光,照出源源不断落下的山石。山石堆积成小山,隐约可见压在下头的帐篷。冯婶儿跪在一边哭天抢地,时昭心道不妙,大步走过去,抓住她的肩膀:“婶子,苏三叔呢?”
“三儿、三儿他在……”冯婶儿泣不成声,指着前头,骤然爆发出哭喊,“他被压在下头了!”
要说这件事,也是苏三弄巧成拙。今晚扎营时风雪大,苏三怕风把帐篷吹走,就把帐篷搭在了山底下,心想能有个遮挡。谁能想到半夜,雪化成水浸入了土路,这山忽然就塌了。两人被惊醒时听见如雷的“轰隆”声,知道不妙,在这电光火石间,苏三把冯婶儿推出来,自己却被埋在了下头。眼下人生死不明,冯婶儿匍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三儿,求求大家快救救他……”其它村民也陆续醒了,缩着头脚聚过来。一看这情形,周忠国嘴比心快道:“完了!这么大的石头,肯定没命了,依我看,这大晚上的,也不必白忙活,还是明早再给三叔收尸……”话未说完,时昭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周忠国余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讪讪低下头,心想自己说的虽不中听,可是大实话。她再瞪,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其他村民虽不和他一般没心没肺,可急得团团转,也没理出什么头绪:“哎呦!这可怎么办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是要救的,万一有一口气呢,只是……这可怎么救啊!”
大大小小的石头堆积在一起,在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等全部搬走,人早就被阎王爷收走了。更要命的是,中间还有个十多人才能合抱住的大石头,关凭人力,肯定是搬不走的。冯婶儿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面色灰白,怔怔流着眼泪。脑中乱糟糟的,她想起自己被推出来前,苏三根本不顾自身,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说一句“老婆子,快走!”
两人同床共枕几十年,儿女已各自成家,只剩他两相依为命,她独活又有什么意思?她忽然撑着膝盖起身。时昭若有所思的回头,看见她的动作,忽然意识到什么:“冯婶……快拦住她!”
说着话,她拼尽全力跑向冯婶。然后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冯婶闷头冲向大石头,嘶声大喊:“老头子,我来救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忽然从旁而出,身形快得只剩残影,转瞬就挡住冯婶儿的路。冯婶儿一时收不住势,直直撞到那人身上。五脏六腑受到撞击,燕元洵闷哼一声,随后到的冷辉拎小鸡似的抓起冯婶儿,将她放到一边。“主子,你没事吧?”
冷辉的心高高提起,立即大步走回来,把手搭到燕元洵的脉搏上,片刻后脸色难看了许多。主子身体里的毒素早已伤及心脉,身体好比瓷器,一撞就碎,这下就是伤上加伤了。“无妨。”
燕元洵唇色苍白,胸膛上下起伏,扶着枯木喘息,“我休息一会就好。”
冯婶儿寻死不成,两腿一摊,坐在被踩得脏兮兮的雪地上。“老头子……”风雪从她后领灌入,泪一流出,就凝结冰,冯婶儿哑声大哭,“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活啊!”
哭声回荡在冰天雪地里,叫人也不由自主生出悲意。时昭见冯婶被救下,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心又沉入了无底洞——再怎么说,也得苏三是死是活。可这重达上千斤的大石头……周康围着石头唉声叹气,怎么也想不出法子。冯婶儿的嚎啕哭声混合着村民的议论,如同一出荒唐的悲剧,时昭揉着额角,忽然灵机一动。有了!“婶子别哭,我有办法。”
时昭匆匆安慰了她一句,立即转身去指挥起无头苍蝇似的村民。“林大哥,你拿上锯子,去将那棵树——”时昭手指向屹立在原地中的一颗参天大树,言简意赅道,“带几个人,去将树砍来。”
那棵树虽高,但不壮,可砍它仍需费许多功夫,揉着后脑勺问,不解极了:“昭丫头,你要那棵树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