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鼎天从御花园后园一路退了回来，径直走回朱若雪休憩的长安殿中。此前小太监以来吩咐过，让他不必回乾清宫中，说是皇上稍后就到。此刻走过去一看，原先说自己要回翰林院的沈括竟然和朱若雪同坐一席。他正在开口讲起自己做海运生意时所碰到的各种奇遇，绘声绘色到将一旁的沈蝶衣都给吸引了过去。“我们大乾不是一直以盛世著称吗？为何沈公子做海运生意时还经常能够碰到海盗？”
呆愣的话语声让沈括都有片刻停顿，他略微一想还没来得及开口，朱若雪就已说话。“我这位婢女乃是在山中长大的，对于沿海所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沈括面上流露出了然的神情，缓缓点了点头。“只要有海运便有海盗，他们所干的这个营生还是世代相传的，其家族势力庞大到连朝廷或许都不能轻易铲除掉。”
听闻此言，梁鼎天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朱若雪和沈括此前到底打过什么交道，以至于对方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皇上，奴才来迟。”
梁鼎天迈过门槛，走进殿中。朱若雪今日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戴羊脂玉冠，模样被衬托的更加玉树临风。偏巧她又长得身长瘦削，若是不扒掉衣裳仔细看，怕是没人能看出她是名女子。朱若雪的思绪被梁鼎天的请安声给抽离回来，随即明白时候已到。“既然时候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去前殿。”
“想来御花园里的那些秀女都已准备妥当，朕今日便看看如何。”
画心落地，朱若雪率先起身，坐在一旁的沈括也急忙起身退让。梁鼎天和沈蝶衣是紧跟在朱若雪身旁的人，此刻和她同去无可厚非。但原本来翰林院做客的沈括，此时竟然也跟着走了上来。梁鼎天无语地看了他两眼，沈括领会其中意思，压低声音在他耳旁道。“皇上看得起我，便让我在宫中多歇两日。”
“我一时间无聊，便想去看看选秀女仪式如何。”
“眼下皇上都已经答应了，云公公该不会不许吧？”
按照规矩来说，沈括这么一个外男自然不应该前去。奈何朱若雪本就是女儿身，对于殿上的一干秀女丝毫不感兴趣，更加不怕别人在旁侧看着。再退一步来说，就算被他看了又如何。沈括充其量也就是个生意做的不错的公子哥，纵然容貌长的英俊，京都世家小姐也不会将他给看上的。梁鼎天对其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将话给回了过去。“沈公子这说的哪里的话，在下怎敢对此有怨言。”
“在下只是担忧殿上秀女众多，她们的亲属家眷也不少，要是撞见往日故交那就不好了。”
意味深长的话语掺杂着别样意思。沈括眼神骤然一暗，脸上硬是挤了丝笑容出来。“此事就不劳烦云公公思虑了，皇宫重地，天子脚下，难道还怕有人敢行凶不成？”
梁鼎天冷冷地瞥过他一眼，想起神情阴鸷的沈远只觉得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一行人辗转来到御花园前殿中，此时各路人马都已就位。秀女更是按照年龄大小一分为数队，每队四人。朱若雪坐到正殿高位上，目光坦然地望着底下人。此前秀女的花名册她早已看过，名册随即也有送去永寿宫一份。孟婉容在花名册上留有字样，着重标明的几人让她特别要多看几眼。梁鼎天在朝仁宫的时候就有把返回的名单看过，其中赫然包括谭敏儿，苏星河，周若仪三人。三女出身地位不凡，要是朱若雪能够看得上眼，不管留谁都有助于稳固朝纲。等这时候已到，朱若雪对着梁鼎天使了个眼色，示意开始。梁鼎天看向周围两旁乐师，随着一阵轻快奏乐声落下，他刻意捏着尖锐的嗓子喊道。“请秀女！”
此话一出，殿外很快徐徐走来四名秀女。梁鼎天按照她们的姓名，年龄，身份籍贯，其父在朝为官官职通通讲过一遍。除过最后方那位面容乖巧的官家小姐不在名册上外，其余三位都是孟婉容的重点关照对象。不过至于最后是否要把她们三人全都选入宫中，这一切还要看着朱若雪的意思。随着四名秀女都已走入场上，朱若雪问过她们常读的书卷，又考了几句诗词。眼看着每个人都对答如流，她却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女子，何故留在宫中……”听到几乎快要听不见的话声表明了她的心思。梁鼎天默默看过一眼朱若雪，而后又看了看背脊挺得笔直的谭敏儿。他凑近到朱若雪身旁，压着声音道。“皇上，您若是不想让她们留在宫中，奴才有法子。”
一听这话，朱若雪瞬间来了兴趣。“留在宫中她们只能老死，一生都不能体会情爱，更不能如愿和夫君相守到老。”
“现在不让她们入宫，你我都是在做善事。”
谭敏此前就刻意求过梁鼎天，让他帮忙将其余两人刷下去。既然朱若雪也是心中怜惜，那便顺水推舟罢了。思及此，他微微挺直胸膛，脸上带着笑看向殿下。“奴才听闻礼部尚书之女，苏星河苏小姐生来左手不能舒展，此事可是真的？”
闻言，苏星河有稍稍惊愕。她像是受惊的林间小鹿般，睁着一双灵动含有水光的杏眼，怯生生点头应下。“此时乃是坊间传闻，其中各路版本传扬的扑朔迷离，臣女和臣女的家人有心想要辩解却无法。”
“臣女并非生来左手就不能舒展，而是年幼生过一场大病。”
“有幸遇到高僧相救，人虽然是救回来了，但左手自那以后就不能舒展。”
朱若雪听的有几分兴趣，身子略微往前倾去。“据说你手中握有宝玉，难道这块玉也是自那场病后突然变出来的？”
如此扑朔迷离的事情，不管说给谁听那都是滑稽。苏星河神情迥然，继而摇了摇头。“臣女不敢隐瞒皇上，实则事情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