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听了这话还是不解,连忙开口问道:“姑娘在担心些什么?周家那位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而且他家唯一的顶梁柱已经出事,就剩两个老骨头,想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们的确嫌不起什么风浪,却不代表不能怂恿陈宝璎。”
陈宝珠掀了掀车帘,瞧着外头的车水马龙,悠悠开口。她不相信,周家会就这么息事宁人。马车还没行驶到世子府的门口,那边就已经有人在焦急得等着了,春花察觉到车夫紧急将马停了下来,便怒气冲冲的掀开车帘,只是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了姜家的丫鬟。那丫鬟瞧见她,便立刻匆匆得上前来,连话语都透露着焦急:“春花姐姐,世子妃可在马车上,我家二姑娘跟大将军急了眼,挨了一巴掌,这会子正躲在屋里头哭呢,还请世子妃能过去劝劝。”
彼时的陈宝珠正在小憩,却被方才的动静惊醒,又听着了这话,立刻睁开了眼睛。“改道!去姜府!”
她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却也晓得姜楚那执拗的性子——这会子还委屈哭着,保不齐下一刻就头脑一热,离家出走。姜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说起来,姜楚和姜黎的关系不错,往常她也能将姜黎的话听进一二分去,可如今人已经出了嫁,这家里头自然也就没谁的话能挟制了她,再加上姜大将军是个没耐心的性子,火气上来就是直接翻脸。遂陈宝珠一进门便看到了正对着一院子下人发作的姜大将军。她踱步上前去,不曾因着两家的关系而错了一点规矩,更没有因着自己如今身居世子妃的位子而不顾尊长。她福了福身,语气轻柔:“大将军……”姜大将军心里头郁郁寡欢,对自己的小女儿最是无力,只能对一群下人发泄怒火,却因着没有什么解决办法而越来越烦躁,眼下瞧见了来人反而冷静了不少。他心里头清楚,自己那个女儿还是能听得陈宝珠的话。“珠姐儿来得正好,你赶紧帮我劝劝那个孽障,哪家的姑娘不成婚呢,她偏偏要开这个先河,还非要到什么草原去保家卫国,简直是放屁!”
他虽然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还是越说越气。陈宝珠一下子就晓得两人为何争执。不过,这倒像极了姜楚的性子,要是真得乖乖嫁人,那就不是姜楚了。“原是为了这事,大将军何苦急坏了身子。”
她上前去,先将人扶着坐下,这才继续轻柔开口,“阿楚虽然已经十八九了,可才经历了我那小舅舅的事情,一时半会的自然装不了别的人,您这会子强迫她去接受旁的男子,这不是逼着她跟您生嫌隙吗?”
“我……”姜大将军偏头去看她,正准备说什么长篇大论,却在最后全都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陈宝珠替他顺了顺气,继续道:“大将军可别嫌我偏着她说话,只是姜家毕竟世代都镇守边疆,骨子里留着这样的血,您难道就希望一朝武将在自己手里断了?”
“既然姜小哥的身子骨撑不住,那便换阿楚去继承家业也无妨,您可不是那等子重男轻女的人呢。”
她这话叫姜大将军越听越觉得别扭。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头:“你这是把我的路给堵死了,要是不叫她出去,那我就成了重男轻女的刻板人?”
“这话是您说的,我可不曾说这种话。”
陈宝珠立刻别过头去,虽然有些心虚,却还是带了些娇嗔的态度。因着年岁相仿,姜大将军便也将这人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看待,如今看到这一幕,再听到这话,竟然再次体会到了面对不懂事女儿的心绪。偏偏,这话还没什么不对的。他用手指着她,话里头带着宠溺似的无奈:“我还指望着阿楚跟着你能学得规矩些,现在看来,你啊早就被她给同化了……”“我当然也希望她不用跟别的女子一般束缚在这深宅大院里头,可她娘去的早,要是她真在外头出个什么事情,我可没法子从她死去的娘交待。”
他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但凡姜楚是个男子,他早就放手让她去飞了,偏偏是个姑娘家,需得精细养着才行。陈宝珠的眸子动了动:“要是她为了一时赌气出个什么事,您不更没法交待吗?”
“大将军,您将阿楚姐姐教养的极好,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意被困在这深宅大院里头,她继承的不单单是姜家的血脉,还有姜家的志向,既如此您都应该往上托她一托,叫她能踩着您的肩膀,继续去保护边疆的百姓,如此才不算辜负了姜家,不算辜负了阿楚姐姐,不算辜负了夫人。”
她的话音一落便叫姜大将军再次叹了口气。这并不是什么天大的道理,却说进了他的心坎。他虽然已经算得上是半辞官,可惜还是在边疆漂着的,要是有可能,他宁可自己死在边疆,只是功高盖主难免是要遭到上头猜疑的,他自己的命不重要,可他总得庇佑着自己的儿女才行。“镇守边疆也好,保家卫国也好,她总得先找到一个依靠吧,我这身子骨已经越来越不好了,再加上早些年在边疆留下的那些旧疾,根本就不知道哪一天就撒手人寰。”
“如今阿黎已经有所依靠,她们这两个做姐姐的也不会不管幼弟,只有阿楚,我放心不下啊。”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已经红了眼眶。他不单单是个父亲,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不能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女儿们听,如今只能同陈宝珠说一说。“您听听您如今说的这是什么话,您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即便是真的有个什么意外,赵家和世子府都不可能不管她,我外祖母前些日子还念叨着,觉得膝下空虚,想着叫阿楚姐姐做她的义女呢。”
陈宝珠连忙柔声宽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