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太曾经毕竟是将门虎女,又管了这么多年的家,自然是有胜于别人气场的存在。她哪怕压低了声音呵斥,都叫梁夫人吓得心惊胆战。只见梁夫人低下了头:“媳妇不敢。”
“媳妇只是替婆母抱不平,咱们钱家向来都是京都城中尊贵的存在,却因为她,马上便要在匈奴使臣面前出丑,到时候咱们只会沦为全京都城的笑柄。”
她口口声声都是为了钱老太太着想,为了钱家着想。只是她那些小心思怎么能逃开这两个人精的眼睛。陈宝珠立刻笑道:“婶子身上这身衣服不是在织造坊做的罢,我瞧着倒像是江南的手艺。”
“你还懂这些?”
钱老太太虽然不晓得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懂眼的。她继续道:“不过是闲来无事,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花样子罢了。”
“婶子穿着这样的衣裳,仪态端庄,较之宫中娘娘也不逊色什么,可见‘人靠衣装’的话都是说给那些肚子里头没底气的人听得。”
她开口便是夸赞的话,“婶子这样的人根本用不到这些。”
这话直接说进了钱老太太的心坎。她连连点头:“难怪谡哥儿对你念念不忘,原来你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这衣裳头面固然重要,可更重要得是肚子里有东西,眼睛看得长远,不然就算打扮的再好,也不过是只山鸡。”
她说着,再转头去看自己家的二媳妇,实在是有些嫌弃。“今日,我在你这里也叨扰了多时,你放心,我回去以后定当会好好责罚她,叫她不敢再犯。”
陈宝珠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人送到了门口。等人一走,桑吉丹珠也就探出了自己的小脑袋。她往厨房走了一遭,看着一盘子的枣糕反倒是味同嚼蜡,就知道自己心里头放心不下陈宝珠,干脆一直等在外头,就等里头有什么动静,就立刻冲出去呢。好在,钱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陈宝珠一偏头就看到了躲在一旁的桑吉丹珠,连忙对着她招了招手:“你躲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正好朱绣娘递了信过来,说你的衣裳做好了,咱们一块去瞧瞧吧。”
桑吉丹珠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听到能有新衣裳穿立刻就喜笑颜开,跟着人上了马车。因为匈奴使臣要来的事情,京都城里头各地都是热热闹闹的,各家的女眷更是一直都努力打扮自己,就是为了在不久以后的宫宴上出个风头。故而连织造坊都是人满为患。好在织造坊的绣娘多,每人都有专人负责。朱绣娘领着两人往后头安静的屋子去,却不料被后头刚进门的陈宝珠给喊住了:“四姐姐什么时候在织造坊做得衣裳,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也好叫我一块沾光。”
她说着话,就越过了苏氏,走到了前面来。“镇南王府自有王府的份例,又不是分不起,何必来分我们世子府的一杯羹?”
陈宝珠说罢,又对着苏氏颔首,“镇南王妃。”
就在此时,门口又有女子要进门来,却被镇南王府的一群人挡住,根本就进不来。“哎!你们到底是进去还是出来,哪里有挡着门口的!”
女子声音娇俏,话语中还带着几分骄横。苏氏和刘婉婉虽然有些不解来人是谁,却还是让了路。偏偏陈宝璎才在陈宝珠面前受了气,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让路。她转过身去,满脸不屑:“挡就挡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身份,也敢在我面前叫嚣,我可是镇南王的侧妃,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陈宝珠看着这个陌生的面庞,皱了皱眉头。朱绣娘看着贵人动了气,连忙就上去打了圆场:“我瞧着姑娘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没有牌子?”
“不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姑娘就不能进来了不成?”
女子反问一句。整个京都城都晓得织造坊的规矩,这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不是京都人氏。就在朱绣娘还是准备将人拦在门外的时候,陈宝珠连忙开口:“叫她进来吧。”
“朱绣娘,近来匈奴的使臣会陆陆续续到访,咱们织造坊可要做好准备,不便叫外邦有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她连忙对着朱绣娘叮嘱着。朱绣娘闻言,连声称是。陈宝璎却看不上她这样的嘴脸,好像天底下只有她是有善心的那一个。这一回,她偏偏不给她这个脸。她挡在门口:“织造坊既然有织造坊的规矩,就不能因为某些人打破了这个规矩,不然日后人人都要上门来,织造坊原本设定的门槛还有什么意义?”
“那你又是织造坊的人,怎么这么大的口气,难不成这织造坊是你开的?”
女子也丝毫不客气。陈宝璎还有开口争执,却没想到被陈宝珠打断。“五妹妹,这织造坊如今算是我外祖家的产业,自然是我们说得算,你又不是赵家的人,有什么好嚼舌头的?”
苏氏连忙轻笑一句:“我看这是先前吃不到葡萄,故意嫌葡萄酸吧。”
她这话一出,刘婉婉也忍不住偷笑起来。“我也是为了织造坊好!”
陈宝璎仍然据理力争。陈宝珠再次打量了那女子一圈,突然想起自己前世曾经在陆为夫的画像里看到过这个女子——不是别人,而是匈奴的小郡主。她连忙欠了欠身:“巳元郡主,我家五妹妹不懂规矩,口无遮拦,还请您莫要怪罪。”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震惊。这女子竟然就是匈奴的小郡主。“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巳元有些震惊。她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换上了中原的衣服,还学了中原人说话,实在想不透自己到底是哪里露馅了。陈宝珠轻笑:“胡族虽然与我们样貌无疑,却信仰不同,你虽然穿着汉人服饰,却还挂着胡族的配饰,自然是能瞧出来的。”
“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好的眼力。”
巳元表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