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六赶到的时候,冬花已经做好了准备,从陈宝璎出逃的那一日开始,她就已经料到了这一日,全然没有任何的反抗就到了陈宝珠的面前。陈宝珠瞧着她那一张脸,仍旧是当初的模样,却叫陈宝珠根本就不敢相认。“原就是奴婢对不住四姑娘,姐儿无论想怎么罚我,我都认。”
冬花仰着头,即便是嘴里头继续称着奴婢,也没有一丝丝的卑微在身上。陈宝珠没料到她会是这般态度,上一次冬花哭闹着求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一时间让她不知该如何而开口。春花却是个急脾气。她不敢想,有朝一日对不住陈宝珠的,会是同她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冬花:“冬花,你为何要如此,姑娘从不曾薄待你——”“大姑娘身边的丫鬟吃不饱穿不暖,须得靠着变卖身边的绣品过日子,二姑娘身边的丫鬟被那个狗头嘴脸的姑爷糟蹋完,又送给别人去糟蹋,五姑娘身边的春桃成日被打被骂,活得就不像个人……”“四姑娘晓得你娘的身子不好,送药送补品,甚至还偷偷的塞了不少的银子,你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的,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姑娘不好过?”
春花实在是想不明白。冬花仍旧没有说话。陈宝珠觉得心头一惊没了酸楚,她与冬花的主仆情谊早就在上一次就断了。如今,她只余失望:“你没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没有——错了就是错了。”
冬花到底还是开了口,只是这一句话让陈宝珠的嘴角平添了一抹苦笑。她还记得,冬花的这一身硬骨头,让她在前世吃了不少的亏。“姑娘只晓得我与你的主仆之情,却不曾晓得二夫人和五姑娘曾经救过我的性命。”
冬花本不想提起这个过往的,可周氏和陈宝璎屡次找自己,自己也不能不帮。“我四岁那年,家乡闹起了饥荒,我只能上街乞讨,眼瞅着就有马车冲了过来,是她们叫停了马车,我这才得以活下来的,对四姑娘而言,我是不忠,可对我而言,不过是报答昔日的救命之恩罢了。”
听着冬花说了这个因果,陈宝珠嘴角的苦笑反而更加明显。她忍不住摇了摇头:“若是为了当日的救命之恩,那你大可不必如此。”
“姑娘何意?”
冬花有些听不明白。陈宝珠还记得那年的饥荒,她和周氏、陈宝璎去城外施粥,说是施粥,可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陈家拿出来救济灾民的银子全都进了周氏的口袋,她不过是问了两句,便被周氏好打了一顿。至于那辆疾驰过去的马车,也是周氏和陈宝璎嫌冬花不长眼,非要冲过去的,是她叫停了车夫,只是这份功劳却被她们抢了去。她站起身来:“那日叫停马车的人是我。”
陈宝珠只留下这句话,便转头离开了屋子。屋子里头只余了站着的春花和跪着的冬花,这是陈宝珠的不忍心。她不愿意亲手责罚冬花,所以将事情交给了沈妈妈,可春花却偏要问个清楚,陈宝珠干脆就成全了她。冬花的眼里头全都是不可置信,她分明记得那时候的马车上头是没有自家姑娘的才对,她抬头看向春花,泪眼婆娑:“春花,姑娘她……她在骗我,对不对?”
“没有。”
春花的一句话让她的心如同掉到了冰窖里头。“你在陈家这么久,难道还不知晓二夫人和五姑娘的脾性吗,遇着这样的事情,她们只会叫马车更快一些才是,只有姑娘才会如此心善。”
她将真相摆在了冬花的面前,想看着她如何哭闹赎罪,却在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以后歇了这个心思。冬花拼命摇着头:“不可能……这不可能……”即便是周氏和陈宝璎屡次用救命之恩来逼迫他,她也没有动过伤害陈宝珠的这次,这次不过想着是救命而已,没想到她竟然报错了恩。“冬花,你虽然不在姑娘身边伺候了,可姑娘还是不曾忘了你,她再给你相看人家,准备下月就将你嫁过去呢。”
春花将陈宝珠的用心良苦全都剖开来说,“那户人家在管着赵家的庄子,孩子争气考取了功名,眼瞅着就要入仕了,也能为你脱了奴籍,你却如此行事,这门婚事怕是不成了。”
冬花一下子更慌了神。她是个女子,所指望的也不过就是日后嫁个好夫婿。“我错了,是我错了。”
冬花倒地,眼泪流个不停。春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外头的沈妈妈说道:“沈妈妈,我已经问清了,四姑娘的意思,冬花屡次背主卖荣,打二十板子,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吧。”
她走到门口,突然站定:“你说得对,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受罚。”
等到了天黑,冬花就已经被人牙子给领走了,说是卖给了乡下的人家去做媳妇。无论如何,陈宝珠都不想再计较了。且说春桃,趁着陈宝珠责罚冬花的时候,孤身一人约了梁铮出来。梁铮虽然被梁老太太骂了一顿,却不痛不痒的,没两日就再次生龙活虎起来,他的几个兄长和嫂嫂为了让他能够安生些,特意寻了几个良妾来,可梁铮都觉得她们没滋味,不过两次就没了兴致,反倒更想春桃的手段。他瞧见人,便等不及要扑将上去,却被春桃给拦了下来。梁铮还以为春桃又有了什么新花样,连忙将人搂在了怀里:“你个小妖精,又想用什么花招来勾引我?”
“什么勾引,六郎未免说话忒难听了些,我身上有了,日后不能再伺候你了。”
春桃说着话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泪,十分的可怜。梁铮先是欣喜,而后又愣了神。这么多年,他玩是玩,却从来都没闹出过人命来,正室还没进门,他就先有了庶子女是要被人笑话的。春桃知晓这些,连忙宽慰道:“奴家知道六郎不容易,你要是不肯认,我回头便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