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正赶上马矫也要在江南一带游玩,于是两人就结伴而行……这里面的文章,钱谦益当然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这位紫烟姑娘,马矫还远没有到弄手,他这是追着人家献殷勤来的!……钱谦益记得去年确实是在常熟见过这位马兄,他还是京城一位高官的儿子。不过这位马兄为人草莽粗疏,在文字书画上都没有什么长处,所以钱谦益才会把他给忘了。不过今天两伙人在瘦西湖遇上,那自然是结伴游玩比较热闹。钱谦益是江南名士,跟他一起畅游瘦西湖也是风雅之事,马矫自然是满面喜色。而那位美得动人心魄的紫烟姑娘,在听到了钱谦益的名字之后,也忍不住偷眼打量了他一阵。等到几个人坐着小船划进了瘦西湖,见到眼前烟波似染,青山如削,满船的人不由得心怀俱畅。眼看着前面几艘画舫越来越近,丝竹之声隐隐透过满湖烟波传来,这时的大长脸马矫不由得兴致勃发,转头向着钱谦益说道:“今日游湖有钱先生这样的名士,有紫烟姑娘这样的美人,真可谓汇聚了天下精华。”
“这瘦西湖美景、扬州风流、见了你们二位也应当相形见绌。这真是人间风流,尽在一船!”
钱谦益听了之后谦逊地一笑,而那位紫烟姑娘知道马矫在夸她,也是微微一笑低下了头。可就在这时,却听旁边有人“切!”
了一声!这明显是十分不屑的口气,来自于他们旁边的另一艘小船。看样子也跟他们一样,是准备到花船上游玩的。……众人一回头,只见那艘船上似乎有一位年轻公子,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昂首挺胸地站在船头。此时那个半大孩子正斜着眼睛,上一眼下一眼地往这边打量,显然刚才那个“切”,就是他说出来的。“小羽,不要多事。”
沈渊向龙小羽吩咐了一句,让那孩子老老实实地坐下。然后他隔着两丈多远,跟旁边并肩而行的船上那几个人拱了拱手,示意让他们不要介意。其实沈渊心里明白,这事儿也不全怪龙小羽。因为他这个小书童完全将自己当成了神人一般。所以当他听到“天下风流尽在一船”这样的话,龙小羽不免心中不平,这才会有了刚才的一“切”。没想到,沈渊不打算生事,可是那位马矫却不干了!没办法,有美人在身边,男人的气概总是分外高昂的。所以马矫根本没搭理沈渊抱拳拱手的善意,而是向这边一扭脸,冷笑着说道:“这瘦西湖里真是乌龟蛤蟆什么都有,今儿可是涨见识了。这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可真不小!”
听见这话,龙小羽就是一皱眉,而这时的沈渊却心中暗想:今儿要是把小七爷带来就对了!听这家伙的口音明显是京里来的,论到油嘴滑舌说话阴损,那个小七爷肯定能不阴不阳地活活气死他!不过咱们沈大少爷,也不是什么人都配和他吵架,就见沈渊笑了一声说道:“刚才听兄台说,听天下灵秀尽在你们一船……你这船上装得都是什么呀?”
听见沈渊问起,就见那个马矫一拍胸脯大声说道:“我船上是江南名士钱谦益先生,这位是北地花魁紫烟大家,咱是太仆寺卿马千竹家的公子!”
“怪不得一股马粪味儿呢……”沈渊这话一说出来,龙小羽扑哧一声就乐了,就连那位紫烟姑娘都是低下头,暗自忍住了笑意。其实龙小羽没听明白,那位紫烟姑娘常在京师,倒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这太仆寺卿是秦汉的九卿之一,唐代的九寺之一,到了明朝……是专管马政的。听到这句话,那个太仆寺卿儿子马矫,立刻就火了!他跳起来正要喝骂,却被钱谦益一把拉住了袖子,示意他不要发火,这钱谦益性子温和,倒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不过这时咱们沈少爷心里也颇不平静,他心道:“钱谦益?坐在船舱里那个白面书生,就是水太凉、头皮痒的那个钱谦益?”
其实就算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也有很多人听过钱谦益的名字,更何况沈渊熟知明清历史,当然知道这个家伙。对于这个人,倒不能说他是什么大奸大恶,只不过在几次人生的重要转折之中,他都因为性格的关系做了错误的选择,这种做法未免让后世人所不齿。所以沈渊对这个人也说不上痛恨,不过因为两人的性格完全相反,所以沈渊也不太瞧得起他罢了。还有那个京城名妓,人倒是长得十分漂亮,沈渊眼睛一扫之间,就看见她也正在看着自己。不过这双目交汇只有一刹那,一瞬间也就过去了。“你是什么人?”
此刻那个马矫被钱谦益一拉,调门儿倒是降下去了几分,可是怒火却丝毫未息。就见他打量了沈渊身上一眼,摇头说道:“就凭你这一身布衣,也配和本公子谈论天下灵秀?”
“还想到花船上去玩儿,也不知道有钱没钱?一个穷鬼,气焰居然这么嚣张!”
“没错了,我就是个穷鬼,而且很嚣张!”
就见这时的沈渊闻言,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两船人不怀好意地对峙了这一阵之后,两艘小船都已经到了湖心,此时在沈渊面前,正是两艘高大的画舫。其中一艘沈渊不认识,另一艘则是沈渊到此来的目的,正是孟晓妆姑娘的寒香舫。此刻的寒香舫上,显然也见到了沈公子到来。孟姑娘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彩衣飘飘地走上了船头,正在往下看。好家伙!孟姑娘一身绝色姿容,站在湖光山色之间,碧波飘荡之处,远远眺望过来之际,真是有如水中洛神一般!相比之下,小船上的紫烟姑娘也是天资绝色,可是美人就像白玉一般,最怕的就是放在一起对比。这一比较,这位紫烟姑娘未免逊色了几分,那个马矫一下就被寒香舫上的孟晓妆姑娘吸引住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