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波雅尔,这位来自鄂木斯克城的文书,带着几名哥萨克以及一架爬犁策凌满载着赠给他的礼物从高地南面离开了。 从这里开始,东到鄂木斯克,西到库尔干,都有杜尔伯特的牧户,加上又是俄国人的土地,他完全没有安全之虞。 南面的中玉兹哈萨克虽然也很敌视俄国人,但眼下他们最紧要的事情是将准噶尔人赶走,故此也不敢轻易得罪俄国人。 于是,波雅尔一行就能轻轻松松骑着马回到鄂木斯克。 在俄国人边疆城市的官职序列里,文书是仅次于督军、军队指挥官之外的第三号人物,他能够亲自来到这里,也算是给了策凌的面子。 此时,大地已经冻得生硬,也没有失足陷入沼泽地之虞,径直向东,让两匹高大雄健的顿河马拉着爬犁开路,走过之后雪层就会压实,然后哥萨克再骑着马跟上就会省下不少气力。 就这样,他们一行不到三日就抵达了后世卡拉钦斯克地方,那里有一个哥萨克的过冬营地,波雅尔准备在那里休整一日后再出发。 从卡拉钦斯克再到鄂木斯克,两日就到了。 到了这里,附近的哥萨克猫冬地就多了起来,波雅尔就无须再带这么多哥萨克回去了,于是他将本就是此地的哥萨克留了下来,只带着两个鄂木斯克的哥萨克返回。 次日,三个人,四匹马,两架爬犁,继续向东行驶。 走到卡拉钦斯克与鄂木斯克中间位置时,他们碰到了扮成哈萨克牧户的伊昌阿一行! 原来,伊昌阿与策凌达成了一旦大清出动大军攻击准噶尔部时他们就在侧后呼应的任务后就不准备再待下去了。 伊昌阿是锡伯营参领,而锡伯营统领的人马除了索伦人,还有大量投靠大清的准噶尔人、哈萨克人,他这次冒着偌大风险过来会见策凌,身边自然也有这些熟知当地情形的人。 而要想顺利通过俄国人的地方,就算才十多个人,也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于是,他们就只能扮成前往鄂木斯克交易的哈萨克牧户。 于是,他们同样用爬犁装着大量的皮毛、山货,再加上几个人,与波雅尔一样在雪地里前进。 伊昌阿是清人,尽快赶到萨彦岭和阿尔泰山附近的心情自然比在自己家地里行走的波雅尔迫切得多。 故此,虽然伊昌阿一行故意晚走了一日,但还是追上了波雅尔一行。 还有,去往东边的道路自然有多条,但现成的道路却只有一条,这条道路是哥萨克趟出来,自然是最便捷、最近、最适宜的道路。 茫茫北哈萨克大草原,面积实在太过辽阔,一旦迷了路,还是大雪覆盖的冬季,想要回到原来的方向上并不容易。 于是,既然有波雅尔在前面趟路,伊昌阿等人跟着就行了。 另外,策凌在头一天送走了波雅尔一行后就让伊昌阿、诺尔布两队人马第二天就离开了,显然已经与俄国人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 否则,他是不敢冒着得罪大清的风险主动让伊昌阿离开的。 这三队人马在离开后策凌都派了骑兵护送,自然了,也不可能护送太远。 见到波雅尔的爬犁和马匹后,伊昌阿虽然有些担心,但也就是担心而已,大清与俄国目前贸易往来十分频繁,也划定了疆界,就算被俄国人抓住了,说清楚之后,俄国人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故此,虽有些担心,他们也没有在卡拉钦斯克附近停留,而是继续往前赶路。 等到了鄂木斯克,他们自然不会真的去城外的集市交易,而是沿着额尔齐斯河继续往东南赶。 东南区域,原本是策凌的牧场,他们被迫离开后由于很快就到了冬季,准噶尔人也没有马上占据,相当于一个真空地带,当然了,那里也有零零星星的牧户,除了蒙古人,还有吉尔吉斯人、鄂温克人,面目与他们都相似,也不会怀疑他们。 就算有所怀疑,伊昌阿带着的都是骄兵悍将,也能轻易过去。 伊昌阿之所以敢越过阿尔泰山与萨彦岭之间的山口前来会见策凌,肯定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故此,抵达卡拉钦斯克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了。 波雅尔一行一直在卡拉钦斯克休整了一日才离开,此时的鄂木斯克已经成为了俄国人扼控整个中西伯利亚大草原的大城,设有西伯利亚总督,还有一位中将带着一个师的兵力在那里,按说到了这里就应该万事大吉才是。 但波雅尔等人在离开卡拉钦斯克没多久就出了意外! 包括波雅尔在内的三人全部被杀! 在这个地界,有谁敢对与俄国人过不去? 没有,完全没有。 杜尔伯特人自然不用说,临近的哈萨克人、准噶尔人都不会主动招惹他们。 他们又不是遭遇了狼群,身上有刀伤,还是在几天后去往鄂木斯克办事的卡拉钦斯克哥萨克十夫长发现的。 当然了,最近十年由于准噶尔人内部以及准噶尔人与哈萨克人之间常年征战不断,造成了大量牧户流离失所,也让马贼这一颇有前途的职业兴旺起来,波雅尔等人人数很少,又带着策凌赠送的礼物,被马贼瞧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策凌得知此事后也是大惊失色。 他完全不相信是马贼干的。 这是因为他们从额尔齐斯河上游向西北逃亡时可是有两三万帐的,两三万帐,不可能时聚在一起一窝蜂地行走的,而是按照部落、小部落大面积覆盖在额尔齐斯河两岸行走的。 在他们行走时,如果恰好遇到了马贼,自然是顺手剿灭之,侥幸逃命者也是有多远就跑多远,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喝西北风。 “难道是伊昌阿他们干的?”
策凌不禁怀疑到伊昌阿的头上。 也是,由于诺尔布所在的土尔扈特部至少在表面上还是俄国的附庸汗国,又是往西走的,不可能在冰天雪地地还能绕到波雅尔等人的前头。 问题是,俄国人为了接纳策凌部,几乎将整个额尔齐斯河南岸的草原都让出来了,以前依附于他们的少量吉尔吉斯人、哈萨克人都迁到了北岸,这么说来,波雅尔等人还是死在他的牧场! 一想到这里,策凌不禁冷汗直冒。 “如果俄国人怪罪起来怎么办?”
他与波雅尔的秘密协议也就他兄弟三人以及波雅尔知道,虽然还有卡拉钦斯克的哥萨克可以作证,但他终究脱不了干系啊。 他必须亲自去一趟鄂木斯克,向那里的总督说明情况,否则,若是坐视不管的话,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虽然从逻辑上一点也说不通。 他让懂一些俄语,又能言善辩的二弟乌巴什去鄂木斯克了。 到了此时,乌巴什也顾不得保密了,只得将还有土尔扈特人、清人到过王帐的事情向俄国人一五一十都说了。 此时,俄国人早就先一步展开了调查,他们自然也不相信是杜尔伯特人干的,但为了调查清楚,他们已经撒出去了几百哥萨克。 听说还有清人来过后,总督便调整了调查方向,让大量的哥萨克沿着额尔齐斯河往阿尔泰山山口赶。 话说伊昌阿自从顺利通过了鄂木斯克后便松懈下来了,反正人家波雅尔肯定是要回鄂木斯克的,没有了碰面的尴尬,自然就不用再辛苦地赶路了。 冬日的额尔齐斯河两岸就算大雪覆盖也是有不少动物的,野兔、狐狸、狼群都会不时出现,何况额尔齐斯河虽然封冻了,但作为索伦人的伊昌阿可是利用冰窟窿捕鱼的好手,于是他们沿途的饮食一点也不缺乏。 于是,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阿尔泰山山口时被哥萨克包围了。 伊昌阿虽然骁勇,但在人数占优的哥萨克面前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地跟着他们返回鄂木斯克。 这次他是真的担心了,自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而是担心不能及时赶回乌里雅苏台去向那里的驻防将军汇报了。 “大不了就大大方方亮出身份” 一路上,他慢慢平息下来,还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等他们回到了鄂木斯克,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被哥萨克拿走后一对照,就发现波雅尔等人身上的箭伤、刀伤恰好与伊昌阿携带的马刀、箭枝一致! 这下他们便百辞莫辩了。 当然了,俄国人肯定不会对他们立即痛下杀手,而是通过恰克图方面与大清进行交涉,那样一来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在鄂木斯克盘桓了许久的乌巴什也坐不住了。 就算最后认定是伊昌阿等人干的,但自己私自接纳清人,以及人是死在自己的牧场上这两宗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今后就算俄国人接纳了自己,但终究是有了芥蒂。 自己南有可怕的准噶尔人、中玉兹阿布莱汗,若是再加上一个俄国人,自己还有活路吗? 于是,策凌终于想到了土尔扈特人。 虽然路途遥远,终究是个选择不是? 何况,眼下是冬季,遍布中西伯利亚大草原的所有河流都冻得结实,此时走起来障碍也小了许多,虽然在冬季转场牧户十分遭罪,但与部落的存亡比较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历史上的渥巴锡也是在冬季开始东归的,也是考虑到能够快速穿过大量的河流。 策凌赶紧派人去追诺尔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