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思静静静地站在小山之上。
他早就发现了拉希德一行。 实际上,当拉希德开始渡河时,他完全可以对其实施半渡而击——他已经让一个营的骑兵从上游绕到了奥迭尔河东岸,一个距离艾多昆村约莫二十里的庄园里埋伏了起来。 当拉希德大军大部分进入西岸时,他就可以突然杀出对其进行围杀,但他还是放弃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拉希德肯定是急着要赶往卡尔塔亚去支援卡洛斯四世的,因为时下特鲁琴大军已经开始在夜里对其大营开始袭扰了,西班牙骑兵不敢出来接战,为了扭转困局,这支前来的摩尔骑兵肯定是要在夜里派上用场的。 于是,拉希德穿越群山赶往卡尔塔亚就是可以预料的了,因为如果他们要沿着奥迭尔河西岸南下必定会碰上特鲁琴人——虽然人数不占优,但以少数游骑看护河岸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一旦碰到游骑,那么他们也就暴露了,势必会遭到特鲁琴骑兵的拦截,那么就极有可能在抵达卡尔塔亚城之前“半道而沮”了。 对于一支胆敢半夜出动的军队,肯定是想急着赶到主子面前那里邀功的,而不会在没有见到主子之前打一场遭遇战的。 死的不明不白,任谁也不愿意。 但最后沃思静却不想这么做。 “这是西班牙人最后的念想,一定要击碎他们唯一的念想,此后的战斗就简单了” “特鲁琴人的骑兵是一支特殊的骑兵,他们既能在白日里硬桥硬马地战斗,也能野战!”说起来也巧了,对面的拉希德也是这样想的。 “敌人若是有埋伏,群山之中便是唯一的地方了,除此之外都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藏无可藏,想要埋伏全无可得” “而河岸多半只有敌人的游骑,见到后对我们全无阻碍,就算召唤来了主力那也是正面之战,难道我们摩尔人害怕堂堂正正的夜战?”
于是,在拉希德正准备带领大军南下时,沃思静出现了! 群山之东,河岸之西,一处南北长约五里,东西宽约三里的平原,村庄、田野、草原点缀其中的战场也随之出现了! 当沃思静出来时,拉希德大军已经排列整齐向南进发了,不过作为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显然也是有准备的,当拉希德得知后面出现敌人时,倒是心里一喜。 “终于将敌人逼出来了,我,欧洲大陆最后一支阿拉伯骑兵的统帅,就在这里与特鲁琴人决一死战!” 于是,拉希德的大军后军很快变成前军,由南向北向着特鲁琴骑兵迎了上来! 暗夜,诺盖人VS摩尔人,一场大战即将上演。 暗夜,双方的马速不可能太快,到处都是田野也不允许他们这样做,而马匹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也不会这样做。 对于拉希德来说这是摩尔人占据了伊比利亚半岛后最后一支精锐,还准备去做科尔多瓦城的伯爵呢,也不可能将骑兵全部聚在一起对对面的特鲁琴骑兵进行墙式冲锋。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算最终能战胜敌人,自己也是损伤惨重,那样的话就算成了科尔多瓦伯爵也是西班牙国王砧板上的肉。 而对于特鲁琴人来说,何尝不是如此,他们对士兵生命的看重高于一切,否则也不会不顾一切花费最大的代价在火器上下苦功夫。 不过,虽然如此,对于如何野战,沃思静还是一早就有了计划。 一个旅的骑兵,三千人,当起从北向南迈进时,由他亲自兼任团长、装备最好的第一团还是稍稍突前,而另外两个团稍稍落后。 这样做的好处是,由于自己这个团的战力最强,还有一个整营的喷子在手,在与敌人接战站的一刹那,至少可保立于不败之地。 一旦当面之敌被控制住,那么稍稍落后的两个团必定士气大振,在与敌人接战时就会奋死一搏。 对于安达卢西亚来说,由于是地中海式气候,他们的粮食显然都是在冬季种下,然后在夏初收获的,因为冬季雨水较多,而夏季干旱无比。 眼下正是粮食全部收获完毕,田野里一片空旷的时候,除了还有几个没有来得及收走的麦垛还孤零零地堆在那里便毫无遮拦了。 双方的速度都不快,都是散阵,摩尔人有五千人,特鲁琴人有三千人,八千骑几乎将这个田野战场铺满了,双方都没有大呼小叫,都静静地、慢慢地靠近对方。 一场似乎并不会剑拔弩张、热血沸腾的战斗,还是骑战。 皓月当中,也在注视着这场战斗。 双方距离只有约莫一百米了! 近卫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一团、第一营骑兵手中装填着三枚大号霰弹的特鲁琴-1778骑喷都举了起来。 前面依旧影影绰绰的,虽然人形、马影依稀可辨,但想要瞄准射击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对于射程只有百米的骑兵专用喷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与特鲁琴骑兵的阵型相比,虽然都是散阵,但长期生活在马匹上的摩尔人由于一身黑袍,头上也抱着黑巾,加上大多是大胡子,马匹也多选择深色的,当他们放低马速冲锋时,右手的弯刀向后举着,身体向前倾着,面部藏在马鬃之后,看起来似乎完全与马匹融为一体了。 从特鲁琴这边看来,前面冲过来的似乎都是马匹,没有骑兵,只有在月色中不时反射的寒芒才会让他们意识到那是拿着乌兹钢刀的骑兵! 两军相接之时,多半会大喊大叫,除了鼓舞士气,多半也是因为恐惧,大喊之下,血脉喷张,会让恐惧暂时消失,估计这才是最主要的。 但两支军队都是沉默的,这更让人觉得可怕,特鲁琴的沉默是训练使然,但依旧夹杂着恐惧,他们能依靠的还是手中的火器。 而对于摩尔人来说,似乎沉默才是他们的天性! 对于留在安达卢西亚、已经让夜战成为自己的特长的摩尔人来说似乎正在转变为一种天性! 沉默的杀意,这就是对面久经战阵的沃思静所感到的。 汗水,渐渐涌现在特鲁琴骑兵的队伍里。 最终在三百杆喷子的咆哮中迎风而散! “砰......” 当三百杆喷子一起咆哮时,几乎就是轰鸣般的存在了,虽然声音并不齐整,但当其出现后立即让几乎所有正在颤抖的特鲁琴士兵立时就振奋起来! “砰......” “砰......” 连续三发霰弹射出后,双方的面目就算是在月色下也依稀可见了! 时下的场景显然又不同了: 三发霰弹过后,第一团对面的摩尔骑兵顿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就好像一个正在缓慢向前移动的四方体大水缸,原本是严严实实的,里面也是奔腾汹涌的,但此时却是千疮百孔,四面透风! “唰......” 所有的喷子都背到了身后,大片的亮色不时在夜色里闪现,左手手枪、右手马刀的景象再现! “当!”
“砰!”
“啊!”
“嘶!”
马刀相交的声音,手枪射击的声音,骑兵、战马中刀惨呼的声音,随着手枪击发式闪现的火光交织出现,正式战斗打响了! 见到那个大窟窿后,沃思静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再是多么沉默的杀意,在无以匹敌的火器下都是浮云。 战斗依旧惨烈,虽然在刚才的喷子射击中摩尔人损失惨重,但夜色也掩饰了他们的惨状,加上他们的作战习惯,根本不会顾忌同伴的惨状,而是继续带着杀意向前。 如果还是完全的冷兵器相决,相信特鲁琴骑兵也不是对手,然后最终失败是可以预期的,留在西班牙的摩尔人果然不是盖的,他们通过长达几百年的历练后,已经演化出了在夜里的战力比白日还强的能耐。 光论夜战,特别是冷兵器夜战,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强的存在,没有之一。 不过在遇到手里多了一支装填了六枚子弹手枪的特鲁琴骑兵后这种优势就大幅减弱了。 饶是如此,特鲁琴骑兵,还是最精锐的近卫骑兵依旧破天荒遭遇到了帝国自从立国以来最艰难的一次战斗。 渐渐地,沉默变成了喧嚣,喊杀声多了起来,其中既有特鲁琴人的,也有摩尔人的,充斥在艾多昆战场。 战斗一支持续到黎明前! 战事也潇潇雨歇。 沃思静左手受伤了,包上了白纱布,军帽也不见了,一脸汗水混合着血水的狰狞模样,正呆呆地盯着依旧川流不息的奥迭尔河。 周围弥漫着的血腥味、硝烟味,久久未能散去。 半晌,他的参谋长跑了过来,然后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沃思静知道他已经统计完了战果。 “旅长” 他显然是正要汇报,却被沃思静阻止了,他一只手从军服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然后从其里面掏出一颗,放在嘴里后让参谋长为起点上。 深吸一口后他终于淡定下来。 “说吧” “旅长,这一战我军几乎全歼安达卢西亚摩尔骑兵,杀死三千多,俘虏一千多,俘虏的大多带伤,失去战斗力后被俘的,缴获安达卢西亚战马一千多匹,俘虏了他们的首领拉希德以及他的儿子” “拉希德身上中了一枪,正好击打在胸部,虽然还没死,估计也差不多了,他的儿子只有十五岁,叫阿西尔,却是大腿中枪被俘” “按照我们的规矩,马上安排将这些俘虏全部杀死......” “不”,沃思静却摇了摇头,“再清点一下,实在不能救的可补一枪,余者马上展开救治” “这......” “听我的没错,执行吧,对了,我们自己呢?”
“旅长,阵亡的有四百多骑,受伤者......” “说吧,我经受得住” “旅长,约莫一千,几乎是一个团,其中三百多受伤严重,六百多受到不同程度的轻伤,都是刀伤,由于我们没有铠甲,不是劈伤就是割伤” 沃思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想到了严重性,但却没有想到严重,这么说来我旅几乎是一半伤亡?”
正想着,东边的旭日终于升起来了。 在沃思静看来,这一次的旭日特别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