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黎明前夕,汨罗江两岸就围满了五宗弟子, 神战带来的暗涛汹涌并不会波及五十年一届的沉船试炼。哪怕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各大宗门也会优先考虑完成沉船试炼,为宗门培养天纵之才。 汨罗江北岸,满树的榕花洁白如雪,晨光乍起,霞芒万丈,拥挤的人群中傲首挺拔的走出一行队伍,众人纷纷让避,投去敬畏且羡慕的目光。 只见灵源道人身穿黄色道袍踏空而来,在一片哗然中轻掷浮尘,一道由芊绵树枝交缠搭建的藤桥一路延伸,直接延伸至江心中的古代战船。 战船在阳光下暴晒了半个月,船板与帆赶上结出一层厚厚的泥痂,泥痂脱落竟是露出一些古老且神秘的图案, 这个时候,十名晋院弟子来到江边,面对眼前直达古船的藤桥、感受着腥凉的江风,内心处激动且兴奋,战意盎然。 在四周期待和鼓舞的目光中,十个人相视一眼,带着壮志凌云,踏出人群。 为首者便是内院排名第一的天骄,玉秀, 紧随身后的,是一脸冷漠与孤傲的欧阳杰。 看着挺拔高挑的少女和那冷漠疏离的少年,李素梅感动的双臂打颤, 孙文钢、龙九胜也欣慰的点了点头,目光火热的看着孙淑榕、万姝良、叶霖相序的走上藤桥。 与玉秀和欧阳杰的一个肃傲一个冷漠不同,万姝良等人带着满脸笑容,正步往前,偶然也会向呼喊他们名字的宗门弟子摇手互动。 外院的晋院弟子都是各大家族的翘楚,杜泽平向杜城主拱了拱手:“父亲,孩儿定然不负期望!”
说完杜泽平肃然转身,踏上藤桥。 吴友才不再是纨绔模样,身板笔直的对沿岸修士挥手,像个即将远征的魁梧将军。 一个尼姑打扮的道姑贴着孙天漫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一脸肃穆的点着头,目中杀意凛然。 谭诗清却是在一群女弟子的簇拥中踏上了藤桥,远处谭国公还想跟自己儿子交代两句,却硬是近不了身,所性作罢! 相形之下,十名晋院弟子中唯有出云慕白一脸的憔悴与萎靡,有出云家族的族老一路护送,不停的交代着什么,可后者似乎没有在听,机械而无神的紧随人群来到江边。 江风凛冽,黄涛滚滚,藤桥上十个身影肃穆孤傲,带着全宗人的期望一步步走向古船。 内院:玉秀、欧阳杰、叶霖、孙淑榕、万姝良、 外院:杜泽平、谭诗清、孙天漫、出云慕白、吴友才、 看着眼前十位宗门天骄,围观者似乎与有荣焉,内心澎湃, 这时,有人歪了歪脖子,迟疑道:“诶?我怎么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也老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是……少了什么呢?”
忽然有人惊呼出声:“呀,不是说今年增加一个名额吗?发榜的时候可是十一个人呀!”
一刹那,好像整个宗门都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们宗门里还有一个叫白一朵的少年, 而就江边热火朝天的欢送壮士的同时,灵源宗外院街道上,白一朵正在一脸认真的推销他的小蓝片。 “老伯,你是不知道这枚丹药的好处,这丹药专治你这种意而不起、起而不挺、挺而不坚、坚而不久……” 街道上,一名杵着拐杖的老者一脸为难的说:“小伙子,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药,只是我老伴都去世五十多年了,把你的药买回家,我也没地方用啊!!”
“老伯,我再强调一遍,这是丹药,不是药。……您买回去肯定能重振雄风,到时候再续个二房三房……” 此时,路边一个尾随观察的高瘦男子安耐不住了, 他是无意间听到白一朵在推销丹药的言语,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但又心存疑虑,这才一路尾随,想听听白一朵的这枚丹药究竟有什么功效,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帮助。 好在白一朵一直没把丹药卖出去,这种丹药没办法推销给女人,但精壮的男人肯定不需要,老人又没市场, 就在白一朵心灰意冷的时候,高瘦男子一把将他拽进小胡同里,吓的白一朵还以为是遇到打劫的了! “师弟你好,我叫陆大远,想问咨询一下,你的药真的能治意而不起、起而不挺、挺而不坚、坚而不久……” “我这不是药,是丹药!”
白一朵强调道。 他觉得丹药和药还是有很大区别,侧而体现的是自己的身份和尊荣。 高瘦男子可能真的是病急乱投医,在白一朵碰壁无数次之后,一咬牙,买下了小狐狸炼制的这枚丹药。 看着高瘦男子踏空而去的背影,光斑中的蝶羽髅嗞嗞摇头:“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真是可悲!”
“可悲什么?”
白一朵翻了个白眼,“我觉得刚才那个老伯才叫可悲呢,五十年前老伴就死了。可惜当年没遇见我,如果遇见我,也不至于没在续个二房。”
白一朵说着掂了掂手里的银钱,自得满满的向酒肆走去。 蝶羽髅满目鄙夷的说:“这说明人家老伯忠贞不渝,……不是,白一朵你判定别人婚姻状况的参数怎么会事这种龌龊的东西?你还这么小,脑子里整天都在想着什么?还有,丹药种类千千万,你炼制什么丹药不好,怎么……” 白一朵脚步一顿,瞥后一眼:“这很龌龊吗?”
“不龌龊吗?”
“我问你,你是怎么来的?”
“……” 蝶羽髅噎了一记又发现,她堂堂待字闺阁的魔宗圣女,怎么会在大街上跟白一朵讨论这种有关人类繁殖的问题? “白一朵,你这是要买酒?”
蝶羽髅诧异的看着走进酒肆的白一朵,见他一副不急慌的样子,适时提醒道:“白一朵,你是不是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白一朵歪着脑袋想了想, 早上是被酒肆伙计拍醒的,到现在都还不怎么清醒,以至于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却又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 直到蝶羽髅说出沉船试炼三个字,少年这才神色一愣。 好像今年的沉船试炼本身就不该有白一朵,就在白一朵忘记这件事的同时,好像沉船试炼也忘记了白一朵。 江边,看到十名晋院弟子踏上古船甲板,灵源道人欣然的点了点头,浮尘轻抬,那交织缠绕的芊绵藤蔓嗖的回笼,藤桥瞬间垮解消失。 以此同时,另外四大宗门的晋院修士也都已经踏上了古沉船, 其中灵湶宗的龙姝兰宝剑入鞘,一条彩虹般横跨天际的水桥瞬间消散,化作漫天水星,四散开来。 相同的,灵渠宗掌门刚刚禅位给他的儿子,名叫子辰。 少主子辰俊逸清朗,站在巨大石碑之上,手掌微微握起,一座石桥轰然倒塌。 看着对岸的少年,巨斧之上的灵潺宗宗主抬起法杖,朝地面狠狠一戳,一座金属桥梁轰然倒塌。 与前四门不同的是,灵沋宗宗门老祖是火属性传承,但宗门老祖却并没有搭建火桥。 只见一个眉心点着火焰标记的年轻男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古代沉船,随着他的意念,十个火球如鬼火般飘荡, 火球落在甲板上之后随即熄灭,变成十个年轻健硕的男子。 此人便是五大宗门中最先踏上天人境的灵沋宗少宗主,石沉洋, 当看到石沉洋没有借助宗门老祖的属性灵力搭建火桥,另外四门都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如今灵沋宗的老宗主并没有退位,却已然被架空,眼前一幕更是在彰显他尊威,即便没有宗门老祖的灵脉浮桥,他也可以把晋院弟子送上古船。 “哎!石沉洋只怕很快就要继宗主位,这位下游邻居不好相处呀!”
巨斧之上,一个身形肥胖的男子看着远处的火山,皱起了眉头。 而江对岸,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却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 灵渠宗宗主子辰笑道:“没想到灵沋宗也要改朝换代了,也好,以后就不是我独自一人面对一群老家伙了。”
上游,龙祖尺木之上,宗主龙姝兰凤眸微眯:“等我灵湶宗龙祖白一朵成长起来,一定也是如你这般惊艳绝伦之辈!”
椌榕神树之巅,身穿金色道袍的灵源道人捻了捻花白胡须,“石沉洋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可惜,杀气太重!等你掌管整个灵沋宗的时候,汨罗江中游只怕难有安宁……” 就在五大宗门的宗主各怀心思的时候,五宗晋院弟子已经来到甲板之上,一道青铜门缓缓开启。 于此同时,椌榕树下,一个少年怀里抱着两个酒坛疾步而来…… “等等我,我还没上船……” 白一朵是听到沉船试炼四个字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极速赶来了的,慌里慌张的,竟是连把酒坛放进棋子宫殿的功夫都顾不上。 但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也是在这个时候,灵源道人才想起还有白一朵这个选手,脸皮抽搐了几下。 “白一朵,你来的太晚了,沉船试炼就算了吧!”
灵源道人即便作为一宗之主,也没有办法让椌榕神树再搭一次藤桥,更何况晋院弟子超额本身就不合法,现在无非是最好的结果。 “白一朵,你也不用灰心,即便没有参与沉船试炼,本尊也许诺你一个第二仙域的名额。”
然而少年却垮塌着脸,看一眼江雾中的古代战船,望眼欲穿。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碰了碰他的手指,白一朵以为是杜灵儿,下意识的转身,却见蝶羽髅怪异的打量着自己。 “白一朵,你在愁什么?还是听到不用参加沉船试炼也可以踏升仙域就想放弃了?”
“怎么可能?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进沉船!”
想到司婆婆、想到魔焱尊者的交代,甚至想到杜灵儿期许的目光,少年目光狠了狠, “我一定要进沉船!没有桥,我就游过去……” 想着,白一朵目露坚毅,撸了撸衣袖就要往江水里冲。 眼见这一幕,把一旁的群众都吓坏了,李素梅更是带着正甲堂弟子拦截劝阻。 “白一朵,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白师弟,你这是自杀,你知道吗?”
李素梅难道柔和的劝说道:“白一朵,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了吧!要往好的方向想,内院有几千弟子,大家都没机会参与沉船试炼,你并不是怎样特殊的一个,不必因为这个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看着一众劝说的师兄师姐,白一朵更加的心急如焚。 这时候,蝶羽髅轻咳一声,在白一朵耳畔吹了口气妖娆的说道:“白一朵,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白一朵知道她想说什么,当即掏出黑色棋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光斑中别人看不到的蝶羽髅。 “你真的有办法把我送上古沉船?”
蝶羽髅笑的妩媚:“当然,我魔……” 然而不等蝶羽髅说出自己的背景,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哗哗声响,满树的洁白榕花竟是如暴雪般倾泄,洋洋洒洒,染白了整个江岸。 只见椌榕神树剧烈晃动,芊绵的树枝哗啦啦的挪移,露出里面一张皱巴巴人脸, 这张脸似乎很苍老、很疲惫,她沉着眼皮,面无表情。 但看到这张脸时,白一朵似乎可以感受到一种很特殊的情感波动,仿佛是亲人的注视,带着慈祥,让他倍感温暖。 而很快的,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根藤蔓直接包裹住白一朵的身体,以一种让人目不暇接的迅即速度直接丢了出去, 只听嗖的一声,天空之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众人再看时,白一朵已经四仰八叉的趴在了古沉船的甲板上。 “我勒个去~,我还说看到椌榕老祖的脸有一种慈祥感,原来她老人家这么暴力的!”
就在白一朵抱怨的把自己从甲板中拔出来的时候,五大宗门的弟子都已经相序的走进了沉船之内。 沉船中只有一扇通往内部的大门,为青铜锻造,一旦合上,便是再也无法打开。 而这时候的白一朵虽然在椌榕神树的“特殊”照顾下来到了沉船上,却还是晚了别人一步。 看到眼前,李素梅皱起了眉头:“诶!白一朵这孩子还是运气太差呀,连椌榕老祖也帮不了他!”
半空中,灵源道也惋惜的叹息一声,旋身回了仙域。 而这一幕更是落入另外四宗的宗主眼中,其中,龙姝兰一眼就认出了白一朵。 “龙祖怎么去了沉船上?难道……龙祖至今还没有筑基?”
龙姝兰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挑衅湶露峰、胖揍代掌门、夜闯湶溢山、甚至打碎龙目契合了龙祖意识的癫狂少年,竟然只是练气境。?! 要真是这样,那就真的太癫狂了! 下游,灵潺宗宗主朱肥荣脸上一喜,“诶嘿?哪里来的傻子?沉船试炼都已经开始,他这是要做什么?”
不仅是灵潺宗,所有神识敏锐之人都能看到,一个白衣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而来,正在一个劲的拍打早已关闭的青铜门, “开门,我还没进去呢!”
沉船上,白一朵拍着门板叫喊着。 看着眼前一幕,北岸数万灵源宗弟子都为他感到尴尬! “白一朵……这也太丢人了吧!”
“他是不是傻?沉船试炼的青铜门一旦关合,必然是50年后才能打开,就连进去的人都无法从内部打开,必须筑基,会在筑基成功后被传送回宗门。”
“不能看了、不能看了,让别的宗门知道他是我灵源宗弟子,一定要笑话死我们。”
而在另外四域的疆土上,似乎所有人都看到了白一朵,且不知道他是怎么上去的,可眼前一幕也太违和了吧! “这是从哪里来的傻子?他以为沉船是他家的大门吗?叫开门人家就给你开门?”
一个老者捻了捻花白胡须,戏谑一下:“呵呵,老夫活了几百年,见证过数十次沉船试炼,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拍门板……” 而不等老者的话语说完,他的脸色忽然就僵硬住了。 因为就在五大宗门注视的目光中,那道所谓50年开启一次的青铜门,竟然因为少年的几下拍打,哗啦啦的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