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作为一个知县的能力是够用的,且还溢出了。 卢象升没来之前,他就在屯田,整训民兵。 卢象升来了之后,他依旧在屯田,整训民兵。 再加上明廷大变动,因为皇太极肆虐大同府,从宣大总督张宗衡到下面撸了很多人。 崇祯对于臣子背锅担责任这件事,一直都把握的好好的。 当年怂恿逼迫孙传庭前来当谍子的大同巡抚也被迫下野了。 反倒是孙传庭三年又三年,本人熟悉锤匪地方治理的模式,再加上早年当过几年知县,又被外派到大同府这个艰苦的地方,可谓是政绩突出,入了贺今朝的眼。 至于与他连线的人,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出现。 大同府外的五个县,都统一归孙传庭管辖。 随着贺今朝的实力不断的扩张,不可能一直都压着孙传庭不用的。 而孙传庭也明白了,贺今朝全占陕西之后,大明依旧不敢前来招惹,只是被动防御,拼命的绞杀其余流寇。 如此行径,不是与对待清廷势力一个套路吗? 和是不可能和的。 战又战不过,只能硬挺着。 朝廷那些衮衮诸公,看不到贺今朝全占山西的危险吗? 看不到贺今朝兵发宣府,入居庸关肆虐京师再次上演吗? 到时候大兵齐发,朱由检他拿什么抵抗? 还想着有数万大军的勤王师吗? 只要贺今朝不主动对宣大等地发动进攻,朝廷是不会轻易反击山西的。 就如同皇太极不主动进攻锦州,祖大寿不求援,朝廷也不会征调援军。 双方就这么一直耗着。 耗的时间越久,对大明就越不利。 可遮羞布还在遮掩,能有什么法子呢? 大明乃是天朝上国,即使里子烂了,但需要脸面光滑来维持的。 孙传庭日日思考这些事,鬓角都有了些许白发,发现这事无解。 就如同清军入塞抢掠的时候,大明只能被动防御。 不过一个是在苦寒之地的辽东,一个是在目前颇为富庶的山西。 如今贺今朝的成长也跟皇太极的实力差不多,甚至要比皇太极占据的地盘要好上许多。 一旦朝廷在山西边境重兵围剿锤匪,那霍乱中原等地的流寇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贺今朝是不怕同朝廷对峙的。 不过就是耗费多一些,但崇祯怕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漕运断绝之后,不说京师里的粮食无法供应充足。 辽东的军将都得因为吃不饱肚子,拿不到粮饷,裹挟着祖大寿投降皇太极。 纵然是孙传庭想要报效朝廷,奈何朝廷不给力,只能继续在锤匪阵营当中继续效力。 此时孙传庭接到大同总兵姜襄的书信,当即心下一惊。 卢象升的战绩他也听闻过,尤其是处于与明廷的边境线上,一旦卢象升发难,他就得处于第一线。 就算姜襄早就是贺大帅的人,但至少明面上,还一直都是大明的总兵。 总得在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发挥作用,不会轻易的暴露。 掐着这个点前来攻打朔州等地,难不成卢象升是想要收割冬小麦? 听说他在宣府屯田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他胆敢来割小麦,就得派人去宣府把他屯田都给一把火烧了。 相互破坏这种事,谁底子薄,谁先遭不住。 孙传庭打定主意后,先给驻守太原的党守素发去一封紧急军情,然后思索着如何与姜襄演戏。 党守素除了要处理山西境内的事务,还要主抓耕种之事。 今天他又前往周遭看一看麦地,天气依旧干旱,三月上旬已经浇过水了。 如今的小麦已经起穗开花,干旱有水利的应对,也不会减产太多。 他看着青葱的麦苗,松了口气,只要今年这波夏收顺利入库,就能减轻陕西治理方面上的许多压力。 人只有在吃饱之后,才会有心思干其他事。 要不然每日为饱腹奔波,着实是没什么奔头。 党守素就那么瞎想着,回到了太原,街上的郡王一瞧有人来了,立马开始清扫大街。 对于这些人,党守素连理会都没有理会。 没把你们这帮蛀虫送去煤窑挖矿,大帅对你们都算是格外开恩了。 “叫巡逻的衙役仔细查看着点他们,该干的时候干,不该干的时候别在街上碍眼,挡了大家的路。”
“是。”
党守素吩咐完之后,便听到后面响起一阵马蹄声,传令兵大叫着让开。 传令兵直奔府衙而去,没有理会他。 党守素也晓得规矩,自是轻磕马肚跟在后面。 等他进了府衙,才知道这不是第一个传令兵,姜襄送来的书信早就被拆开了,现在是孙传庭送来的。 党守素先是听着参议孙澄的汇报,然后又浏览了一遭。 丘之陶摸着胡须坐在一旁,他年岁大了,倒是不怎么跟着党守素出去,只是在太原坐镇,处理日常政务。 “卢象升要准备动手了?”
党守素快走几步,看着整个大明的地图,瞧了瞧雁门关附近的县城,那里同样种植了许多麦子。 卢象升若是率兵出关,就会有所损毁。 “看样子是想要围魏救赵。”
丘之陶也慢行几步才跟上,大同方向几乎不用怎么担心。 先不说姜襄与孙传庭之间联合演戏,单单是内长城的阻碍,卢象升就没机会过来。 再加上双方在长城上有交界点,那里的砖石堵塞,不过是面上的缘故。 驻守雁门关的明军士卒,早就成了锤匪的人。 党守素揪着几根胡须淡淡的道:“他倒是敢兵出雁门关,我等着他来呢。”
“此事还需上报主公。”
丘之陶对于卢象升的“赫赫战绩”倒是不怎么在意了。 大明越发的完蛋了。 天命属于自家主公的。 哪个王朝末年没有力挽狂澜的人物呢? 但这种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是谁都能复制郭子仪的道路的。 卢象升只能如同烟花一样,死在为大明东走西奔的路上。 年岁越大,丘之陶就越发觉得自己竟然是个大器晚成的命运。 党守素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颔首道: “调遣苏德二人分别袭击大同宣府城防,叫卢象升不敢轻举妄动,顺便把他们开设的互市点给捣毁。”
“他来围魏救赵,真以为这招我就不会用了吗?”
“是。”
一旁的吏员开始写调令,请威武将军用章,再留有副本。 方可发往长城外的蒙古部落,交由他们处置。 卢象升在调拨人马,党守素同样调拨人马。 “另外叫驻守崞县的王南芳仔细点,若是卢象升敢帅军出关,想法子狠揍他的天雄军,定要叫他不敢轻易再来山西凑热闹。”
“是。”
党守素在这里吩咐完了之后,便又看着地图道:“大帅那里可曾传回消息?”
“目前正在等待川兵调兵遣将,引诱洪承畴增援,尽可能的杀伤敌人有生力量,将来入川才能更加顺利一些。”
丘之陶对于这些事都熟悉的很,目前所有的消息都会汇总到他这里,然后再发给贺今朝。 至于大帅那里的战略意图,他们这些人是晓得的。 必要的时候会主动配合。 就比如驻守晋东南的刘宗敏、杨文岳等人皆是恪守边境,只是监视官军与张献忠等人的厮杀,并没有出手刺激洪承畴。 卢象升很快就带着兵马驻守雁门关,对锤匪做出一副待到夏收之后,大举进攻的姿态。 意图把寒气传到贺今朝的耳中,逼他做出抉择。 山西巡抚许鼎臣同样站在雁门关上,与卢象升一同眺望外面的世界。 对于锤匪治下的真实消息,他们都了解的不够多。 谍子进去就得赔一个,大多数人都没机会把消息传递出来。 卢象升摸着胡须道:“许巡抚,你在这里防守如此多的时间,定然比我了解贺今朝。”
许鼎臣瞥了卢象升一眼:“我也不是很了解。”
卢象升:??? “许巡抚没有派人潜入山西境内打探过吗?”
“自然派人去过,但去一个没一个,这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被贺今朝全都给宰了。”
说这话的时候,许鼎臣极为生气。 在打探消息这方面,他当真是尽力了。 奈何就是没有人能把消息传递出来,或者贺今朝身边也没有人出卖他,这才是最操蛋的。 许鼎臣哪天不想着杀回山西去? 可目前对于山西是两眼一抹黑,他并不比卢象升多了解什么?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锤匪真他娘的不好对付,他手下的三千多毛兵,根本就不过与之抗衡的。 所以他才会打算,多找帮手。 在许鼎臣看来,卢象升有实力,但不够强。 想要彻底灭掉贺今朝,需要整个大明都来汇聚,而不是一个两个总督、巡抚就能搞定的。 因为现在连那些流寇都得一个总督总理加上十个巡抚伺候着,才能压制住他们,更不用说对付贺今朝了。 卢象升彻底沉默了,他本以为自己在张宗衡的提醒下,对锤匪贺今朝足够重视。 不曾想许鼎臣又给他上了一课,你还是不够重视他。 卢象升不仅有些面色愁苦,因为远在京师的陛下和杨嗣昌对于贺今朝都有着不小的轻视。 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或者是有人都在竭力遮住大明最后的遮羞布,只要布还在,大明就没有烂,只不过稍微有些民乱,但迟早能平定。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许多人都不觉得锤匪能够成事。 卢象升发现锤匪有一个统一的领导核心层,麾下可以相互配合作战,有大后方作战,建立了政权,组织百姓耕种。 因此能够如同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自身,然后找机会削弱敌人。 卢象升扶着城墙垛子,只觉得太阳照的他脑门出汗,不亲自在与锤匪边境走一圈,他都没有发现贺今朝已然成长的如此庞大。 绝非能像擒获高迎祥一样擒了他。 如果能够重创他才是最好的,还得需要大明与锤匪全力交战的时候,辽东的皇太极能够不趁机出兵,劫掠大明。 作为大明的敌人,他们双方都有互相牵制帮忙的作用。 不管他们有没有结盟! 利益争端就在这里。 许鼎臣看着卢象升陷入沉思,有些想要发笑。 这些年没有人理解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失职,可是让他们来此地,又没有人敢来。 一个个的推三阻四,全都是嘴上的能耐。 现在卢象升知道锤匪拥有巨大的威胁性后,许鼎臣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松快了许多。 终于有人能帮他承担一部分压力了。 就在二人在对待贺今朝形成一个巨大的威胁论的共识后,突然就得到了紧急军情。 宣大各地的檄文不断用箭射来。 据说二百里外的蒙古人骑兵纵横四十余里向大同宣府等各地边墙驰骋,意图寻找薄弱地方突破后,大肆抢掠。 不仅如此,还把大同等地的杀胡口等官府设置的马市毁坏。 胆敢来此交易的蒙古人,都被吊在战马后,以示惩罚。 “这是大举来犯呐。”
卢象升捏着胡须哼了一声:“那贺今朝果然有后手。”
“调动蒙古人对付大明太寻常了。”
许鼎臣在一旁补充道:“当年贺今朝与皇太极对战,调动了大批蒙古人消耗清军。”
“那些蒙古人就甘心给他卖命?”
“据传闻,事后给的赏赐极为丰富,许多底层蒙古人都住进了新归化城。”
许鼎臣摇摇头道: “贺今朝无限制的挥霍劫掠来的藩王财富,花钱如流水,把焚毁于大火的归化城重新建造了起来。 新建造的房屋赏赐给作战勇敢的蒙古人,还给他们划分了牧地以及赏赐牛羊,蒙古妇女等等。 如今整个漠南几乎不知蒙古大汗,而只知道天可汗贺今朝! 他一声令下,调动那么多的蒙古人来叩边袭扰我军,那些没有获得房屋赏赐牛羊牧场之类的人,多是想要立下功勋,获得贺今朝的赏赐。”
听到这话,卢象升只觉得有些牙疼。 纵然是历代蒙古大汗或者什么太师,也都是赏赐几个头领。 贺今朝直接越过“中间商”,赏赐给下面的牧民。 贺今朝他挥霍财富,哪有这样挥霍的? 这是挥霍财富吗? 卢象升摇摇头,这明明是把集中在藩王的钱,拿出来发给了穷人,那些穷人都为他效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