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变蛟自己都觉得不可行! 其实他心底里对大明有些文臣武将的行为也极为不满,只不过大多时候是有他叔父曹文诏在前头顶着。 反正上官敲打了他叔父,便会提拔他曹变蛟,给他一个甜枣,由此达到一箭双雕的作用。 有些人提拔他的子侄比提拔他自己,还会对你更加感激。 特别是后辈还不是很拉胯,特别勇猛的情况之下,就更名正言顺了。 贺今朝带着自己的亲卫走了,今天这庆功宴就算是完满完成。 至于没捞到战功的锤匪士卒,只能寄希望下次己方先出击。 否则三万人的规模,纵然是在晋王府能站立,可也摆不开那么多人的席面。 曹变蛟目送着贺今朝远去,扶着一个醉酒的士卒往后院走。 众人脸上颇为兴奋。 可以说,这里只剩下他自己脸色不是很好看。 “大帅很看重那个官军吗?”
听着亲卫牛有才开口询问,贺今朝点点头: “确实如此,我纵然喜欢用大炮说话,可大明两京十三省,各省路况不一,火炮运输不变的地方,依旧得靠人去拼杀。 与其让毫无一丝拯救的大明拥有如此猛将,被大明坑死,莫不如为我所用,也算是发挥出了他自己价值,尽快的结束这个乱世。”
牛有才点点头,这个曹变蛟他有印象,当初在汾水之战时,表现的异常勇猛。 当真犹如赵子龙一般,几次在自家骑兵的包围当中冲杀出来,且还反身回去救援被围困的官军。 属实是独一份,想不让人记住都难。 当然曹变蛟为此也受到了当兵快十年以来最重的伤,差点没挺过来,直接见了阎王。 旁人都在说曹变蛟到底有多勇猛,可真正的苦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贺今朝去一旁冲了个凉,刷了刷牙之后,摸进了未曾黑灯的晋王妃房间。 相比于贺今朝在山西开完庆功宴之后,远在黄河对岸的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却是睡不着觉了。 尽管陈奇瑜那里传来好消息,接连在确山、朱仙镇击败闯王高迎祥,迫使他们转入西部山区。 可是隔壁山西传回来的消息,着实是让他难以接受。 贺今朝那个低贱的小驿卒,竟然领军打败了皇太极的数万大军。 这种结果让洪承畴无法接受,极度怀疑皇太极是不是故意放水。 他想要朝廷把目光全都聚集在贺今朝的头上,从而放松对辽东的兵力布置! 洪承畴已经在房间里,起身剪了三次蜡烛的线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他已经派人加紧去绕路询问曹文诏了,曹变蛟是否安全抵达大同县? 有没有同锤匪贺今朝进行交战? 樊一衡自从陈奇瑜、张福臻等人走后,便被提拔上来了。 “总督,且先歇息吧,纵然有贺今朝他能够战胜皇太极,自身也会损失惨重。”
洪承畴摇摇头,他从心底里不会认为贺今朝能赢,怎么都像是那皇太极故意摆出来的阴谋。 所以没有确信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洪承畴无论如何都寝食难安。 他早就看出来了,贺今朝非同寻常流寇。 纵然闯进皇城杀皇帝的高迎祥,在洪承畴看来,也是被小子当了枪,故意吸引朝中皇帝和那群廷臣的视线。 现在看来,贺今朝的计策完全是正确的。 陛下设立五省总督去围剿高迎祥等人,而陈奇瑜也追着高迎祥打。 甚至直接盖过了贺今朝他接连擒获了晋王、潞王等事。 毕竟两个藩王的安危,如何比得上当今天子? 况且血缘关系也离的很远! 潞王世子逃出山西之后,直接被崇祯养在京城,继承爵位了。 就算潞王还没有死,被贺今朝派去扫大街与晋王作伴,但崇祯就认为他死了。 大明的藩王不可能做这种低贱的活计,只会殉国的! 洪承畴行事手段颇为狠辣强硬,他认为贺今朝就是个工于心计之人。 别自己还没准备好如何剿匪,贺今朝他就挥师西进,打的自己毫无招架之力,那可就惨了。 林丹汗逃亡的事情是真的,皇太极返回沈阳也是真的。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具体的战事,是洪承畴所不知道的。 但他知道林丹汗仗着他那便宜女婿的由头,组成了什么联盟。 贺今朝他要是在草原上没有点名头,其余首领会看着林丹汗那个废物同意与他结盟? 还不是看上贺今朝的实力了。 所以洪承畴极力的想要弄清楚,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樊一衡便也没多说什么。 从思维上讲,他也认为皇太极是故意败于贺今朝之手,目的就是加大朝廷对锤匪的重视。 以此行径来遮蔽后金对大明的危害! 在两人心思都出奇一致的后,既有些放松又有些困意。 夜越发的深了。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护卫拦住信使,接过竹筒,这才往房间里看去。 二位大人皆是抬起头来盯着门外。 “总督,信使到了。”
“差人赏他五两银子,把信拿进来。”
听到洪承畴的吩咐,信使大喜过望,急忙道谢。 一旁的护卫叫人去拿银子,他则是把信给送进去。 洪承畴把抹了把脸,把信件从竹筒里倒出来,自己看了下印泥,确认无误后,这才打开信件。 良久。 洪承畴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手里的信掉落在地。 一旁的樊一衡见他如此行径,便默默捡起来观看。 锤匪两战两捷,皆是取胜。 最让樊一衡感到震惊的是,锤匪在贺今朝的带领下与皇太极在草原上一战,锤匪斩首颇多,像是超过三千人的规模。 尤其是贺今朝鸡贼的很,先坐看曹变蛟与后金鞑子血战,待到消耗了后金军的实力后,他才大军出击,捡了便宜! 要不是后金军重兵围困大同县,曹文诏说什么也要带人出去救援,而不是只突袭后金军的大营,斩杀几个人就回来。 但是锤匪损失也不小,草原上挖了许多大坑用来掩埋尸体,防止。 曹文诏的信件,充分说明了贺今朝能打的赢后金鞑子,不是因为皇太极故意给锤匪下套。 后金鞑子实实在在的是打输了,才会狼狈撤走。 一下子就推翻了他们二人心中先前的想法。 贺今朝的实力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成长为这般模样了吗? 最让樊一衡揪心的是连最能打的小曹将军,也都被贺今朝给俘虏了。 这下子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全都给锤匪做了嫁衣。 不过曹文诏也说出来了原因,那就是锤匪的火炮极多,用炮轰击后金鞑子,后金鞑子不能抵抗。 “总督,皇太极是败在贺今朝的炮上了。”
听着樊一衡的提醒,洪承畴陷入了回忆当中。 那个时候,贺今朝就喜欢用火炮火铳。 而洪承畴记得他麾下的悍将贺人龙,就是被贺今朝给射杀的。 想当年他被杨鹤胡乱推出去救援,结果一战成名,洪承畴就开始围剿陕西诸贼。 群贼几乎全都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龟缩在山中,最后粮尽群贼跑去投靠甘泉县。 所以洪承畴,不可避免的遇到了盘踞在甘泉县的贺今朝! 据说他麾下足有几千上万人马,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贼头了。 像贺今朝这种贼头,别看人数多,都是乌合之众。 洪承畴觉得自己麾下的官军非常烂。 但打着打着,就发现贼子们更烂,那还不是追着他们爆锤? 特别是没有贼子敢长久的占据县城,城内多的士绅想要里应外合之类的。 毕竟那些贼人抢掠就抢掠这些人,谁会去抢那些百姓啊! 把他们骨头榨干净了,也搞不成二两油来。 但出奇的是甘泉县被一个小驿卒整治的牢不可破,这是洪承畴第一次围剿秦地诸贼受到了挫折。 要不是贺虎臣三番五次强调,贺今朝不是他的私生子。 洪承畴当真怀疑贺今朝的造反队伍里,有贺虎臣暗中送去的老兵。 否则凭借他一个小小的驿卒,不可能控制整个县那么长时间。 但是当贺今朝退走甘泉县之后,洪承畴才了解到真相。 贺今朝的队伍里是有一个老兵,那就是贺虎臣的儿子贺赞,还是被洪承畴自己给坑去的。 结果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开始给贺今朝整训骑兵! 要不是再三逼问贺虎臣,甚至派人仔细查了他的底细,才彻底洗清楚了贺虎臣与贺今朝没有关系。 贺赞行此之事,完全是他脑袋不好使,被贺今朝给忽悠了。 如今贺赞也被贺今朝,裹挟成为锤匪当中的重要反叛大将。 这一招,属实是洪承畴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的。 想他贺赞被贺虎臣天天带着,行军作战必有收获,指导一群臭鱼烂虾也算是拿得出手。 更让洪承畴想不到的是,贺今朝并没有抢掠城中士绅富户,只是把他们全都拉下马,让他们捐赠些破衣服之类的。 要不然就纵火烧了整个甘泉县。 赵半城等人这才迫于无奈答应了贺今朝的要求,谁承想他能做出如此大的恶事来。 这是洪承畴调查的一种说法,但事实是不是这样,他也不清楚。 至少贺今朝没有纵兵劫掠,反倒与本地士绅和平相处,还给城中居民劈柴用于生火做饭。 甚至和宁阳侯的人做买卖,换取的食盐,也都分发给城中百姓,说什么家乡人不打家乡人之类的。 如此一来,搞得甘泉县不少人都跟着他造反守城! 以至于后面不得不屈辱的接受他提出的条件,送给他军械战马带着其与贼寇离开陕西。 要不是杨鹤性子太软,如何能被一个小小的贼寇欺压,这般离谱的条件都能应下? 幸亏陛下把他给撤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洪承畴有了对杨鹤命令不怎么听从的决心,靠他这种抚赏秦地贼寇,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猖狂的官贼。 而不是让他们彻底的臣服。 只有把他们杀的怕了,畏惧你,他们才会乖乖听话! 见了血腥的狗,只有被打死,才能有效的遏制其他狗,也想吃肉的心思! 洪承畴今后杀俘,甚至接替杨鹤的位置后,即使那些贼寇投降了,那也拉出来一大批人杀掉,才稍微放心一些。 现在他看到曹文诏发来真实的书信情况,如何能不惊恐? 锤匪手中的火炮犀利,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火炮? 山西哪有铸造火炮的工匠? 明明延绥镇的铸炮工匠才是最好的! 啪。 洪承畴把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大喊: “是杨鹤!”
他想起来了,当年贺今朝从杨鹤那里,要来了一批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工匠带走了。 又他妈的是杨鹤! 可惜此人如今在锤匪窝里颐享天年呢! 在他看来,杨鹤当真是国贼。 洪承畴恨不得想要亲手宰了杨鹤,要不是他纵贼,如何能让流贼荼毒天下? 以至于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樊一衡把曹文诏的书信放在书桌上: “总督大人,为何要提杨总督的名字?”
“锤匪贺今朝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杨鹤在背后推动。”
面对洪承畴的说法,樊一衡明显是不赞同的,杨鹤也背不起这口大黑锅。 首先贺今朝带领锤匪走出一条路来,是贺今朝这个领头人有本事。 要不然杨鹤招抚了那么多流贼,凭什么只剩下贺今朝一个不断做大的呢。 其余留在陕西的不全都是被咱们给灭杀了,或者被打的跪地乞降! 第二便是杨鹤当时的做法乃是正常行为,毕竟精锐士卒都千里勤王去了,哪还有多少精锐官军对付贼寇? 招抚自是一种拖延的手段,且把贼寇重新拉回到了大明善于整治人的桌面上,慢慢炮制他们,而不是看着他们掀桌子,你没多少法子。 “总督,把锅推到前任总督身上,莫不是你已经失掉了取胜的信心?”
樊一衡如此“羞辱”的话,让洪承畴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总督是想要甩锅吗?”
樊一衡面不改色的道: “就算总督想要甩锅,时间过了这么久,陛下也不会相信的,他只看谁在任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樊一衡摸着胡须笑了笑: “总督与其在这里发怒,莫不如多调拨些钱粮,用来铸炮,以免将来被贺今朝的火炮打个措手不及。 毕竟锤匪的火炮,可是能打的后金军败退,足以见识它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