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自家主公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若是贺今朝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那张福臻也会觉得十分可怕。 好在他在政治嗅觉方面,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雏儿。 否则张福臻当真以为,他是哪个官宦家族里跑出来创业造反的棋子! 贺今朝差人接过皇太极派人送来的信,看着眼前那个信使: “吃了吗?”
信使瞧着一身贫民打扮的贺今朝,有些不敢相信: “启禀贺大帅,不曾。”
“为何是你替黄台吉送信?”
“为保护家人不受鞑子欺辱,所以,所以。”
看得出来是一个读书人,此时脸色通红。 “黄台吉掳掠了多少人?”
“至少五万人。”
贺今朝叫他下去歇息吃口饭。 “多谢贺大帅。”
信使当即给贺今朝躬身致谢。 “主公。”
吉珪扇着扇子:“黄台吉劫掠了不少粮食,又等着新粮呢,否则他如何能稳住五万多百姓。”
从大明掳掠人口回到辽东,不管是让他们当奴才,还是去种地什么的,首先想的都不是搞死他们。 否则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思的带着一帮人迁徙几千里路。 “嗯。”
贺今朝微微颔首,后金军可不跟锤匪一样,以前直接跟地主富户们拉赞助。 占据整个山西后,贺今朝的势力自己就运转起来,步入正轨,不需要在山西境内拉赞助。 待到将来出兵他省,依旧是免不了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按照如今的运力,单单从山西省往外运粮耗费太多,也不方便。 但是后金军他们不管这个那个,只要进入大明境内,从上层到底层,全都是后金军劫掠目标,抢不走就杀了。 张家口堡给后金军提供了部分粮食,接下来就靠他们自己抢掠了。 现在搞得一大批粮食供应,也实在是正常的很。 贺今朝打开皇太极给他的信件,大抵是回复了前两年贺今朝给他去信的内容。 他愿意与贺今朝结盟,两人互为兄弟,共同谋划大明。 顺便皇太极追忆往昔,说他爹去世前,打下了广大的疆土,与明朝鼎足而立,东南达到鸭绿江,与朝鲜为邻。 北至嫩江,与蒙古接壤,西越辽河,与明朝对峙。 他爹一直想要用八旗劲旅攻克大明,但是皇太极接手之后,觉得不可能鲸吞大明,所以优先解决朝鲜和蒙古。 如今整个蒙古草原除去察哈尔部之外,已经全都被他吞并。 朝鲜虽然一直坚定的站在大明身旁,但如今被打的连明面上也不敢,只敢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将来必会攻陷朝鲜。 皇太极认为将来他和贺今朝与大明三足鼎立,但是大明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覆灭的,咱们自是要两弱抗一强之类的话术! 若是同意讲和,他会送贺今朝东珠十颗,貂皮千张,人参千斤,与后金给大明的条件一模一样。 贺今朝看完之后,啧啧称奇,皇太极这话说是七分真三分假。 “皇太极说汉人、蒙古、朝鲜四境逼迫他,都与他对立,哪个不被他征讨,但是哪个没有图谋他呢?”
吉珪接过书信快速浏览了一遭: “这话要是放努尔哈赤说比较正常,李成梁扶持努尔哈赤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噶人头。 但是后金这几年经过皇太极的治理,不仅疆域扩大了许多,而且实力也越发的强悍了!”
“后金若是想要对大明扩大战争和深入,必定会受到朝鲜和蒙古之间的牵制,不能放心的大胆的同明廷作战。 如果后金想要连战连胜,必须投入更多的兵力和财力,那就需要解决蒙古和朝鲜问题。 当年皇太极识破袁崇焕的和谈计谋,假意配合,以和谈来稳住明廷,以此来腾出力量对付朝鲜和蒙古,剪除腹背心患。”
张福臻拿着看完的信件开口道:“可是如今皇太极驱逐林丹汗功成后,立马就来抢掠宣大等地。 德格类气势汹汹就是想要来攻破我山西,结果被打的大败而逃。 此时皇太极写一封求和信,目的就是想要稳住主公,让他腾出力量来专门对付明军,更好的劫掠。 或许还想着分兵去救援大贝勒代善呢,主公,可不能上当啊!”
“大明历代二百六七十年,武弱文强,你法我笑,上下欺瞒,贿赂成风,到万历末年而纪纲大坏。”
吉珪捏着胡须摇了摇头:“从全局看,大明经常用兵,弄得兵疲财乏,但是它把全国的物力、财力集中于一个局部地区,还是相当充裕的。 大明经营山海关和辽西宁锦防线,投入的兵力和粮饷绰绰有余,足可以抵挡住后金的进攻。 纵然是比消耗,也不会在短期内让大明伤损它的元气。”
贺今朝颔首,大明有众多的人口,兵力源源不断,后金虽然一时强横,如果能守住已有领土,还不会衰弱下去,很难的。 如果皇太极守不住,拖的时间够长,就会被庞大的明军吃掉,大明不可能速亡。 除非某位皇帝用自己独特的魅力,加快了这一进程。 当然也是皇太极找到对付大明的新战术,不像他爹一样死磕山海关与宁锦防线,而是选择绕道掠夺大明,补充自己! “后金跟大明相比地窄人稀,贡赋极少,财力不足,全赖人马出来劫掠,他甚至还比不上我占据的山西省。”
贺今朝顿了顿笑道:“其实我是相信皇太极有与我议和的心思的,故而写这封信来试探我。”
“主公何意?”
“后金军强悍是强悍,但是唯一最大的缺点就是兵员储备不行,为了弥补兵员不足,不管老幼一律征兵。 后金军当中的女真三丁抽一,蒙古三丁抽一,汉人十丁抽一,兴许最多都不会超过十五万人马。”
“不错。”
张福臻连连点头:“天启二年,广宁之战,一城就驻扎了十三万明军。”
广宁之战,熊廷弼与王化贞之间的矛盾,直接葬送了辽东。 让努尔哈赤获得了几十万石粮食,渡过危机,数万俘虏兵,顺便还收服了一大帮蒙古人,稳固了政权。 就这样的惨败,大明还能连年支撑辽东的战事。 “皇太极想要以议和为借口稳住我,我如何不能将计就计以议和之事稳住他?”
贺今朝扇着蒲扇分析道:“八旗兵野战浪战是他们的优势。 但袁崇焕总结明军失败的战例后转变战法,不在采取城外对阵的打发,而是变成死守坚城。 后金军在坚城之下,迅速丧失了他们的优势,而他们的重步兵也缺乏攻城的经验。 而且攻城战,对于没有火炮的一方而言,绝对是损失巨大。 现在想想,我是把袁崇焕对付后金军死守坚城的战法,转变为死守活(车)城(营),以此来削弱后金军的优势。 但是通过前两日的战事,我发现合成营对付后金军还是稍显被动,无法主动发起冲击。”
“所以主公是想要稳住后金,获得足够安定的空间来发展自身?”
山西今年干旱,明年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干旱! 根据地还是要往外扩张,而不是总要防御草原的风吹草动。 贺今朝是没法相信那些蒙古人,能够真正的当上肉边墙的。 “至少我不希望皇太极总是带兵,前来山西等地入侵大明。”
贺今朝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在议和之前,倒是可以在找机会狠狠的打他一次。 如果能削弱两黄旗那就再好不过了,讲和后,会让后金出现懈怠,内部矛盾兴许会进一步激化起来。 在其他地方劫掠大明,我也管不着,总之不要来惹我,我也需要时间发展实力的。 当然也许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总会是你骗我,我诳你,一切以利益为主。”
后金高层的争斗异常严峻,纵然皇太极坐稳位置后,手下的兄弟们也不是那么的齐心协力。 张福臻对于贺今朝的话并不是很激动,他怎么也是出仕过大明。 但是吉珪颇为激动,自家主公已经有了建国的念头了! 虽然目前只可能是个草台班子,但总归是运转正常的班子。 “主公给皇太极回信?”
“回信,就说上供的东西太少,我不满意,黄台吉要是不加筹码,我就领兵到大同去宰了他。”
张福臻哈哈笑了两声,自家主公还是把一副山中大王的凶恶嘴里露出来。 “另外,叫那个信使给黄台吉,拉几个战场上俘虏的后金军伤残士卒,还回去给他当见面礼!”
贺今朝拿起毛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 “皇太极议和不知道带着诚意来,真是没礼貌,看我的回礼多有诚意,多礼貌。”
吉珪与张福臻哈哈大笑,自家主公这番作为,那可真是太有礼貌了。 尽显山大王不讲理的本质! 后金军信使吃饱喝足后,本以为光拿到一封信就能交差,结果还有一板车上装着四个要死要活的狗鞑子。 “我家大帅叫你给狗鞑子黄台吉,送回礼呢!”
亲卫队长牛有才把马给他套好:“你走吧。”
一路无言,或者说皇太极一直都在派人打探迎接。 当信使抵达皇太极面前时,众多贝勒和皇太极看着眼前的四个晒的中暑发烧,伤口发炎的士卒,脸色及其难看。 皇太极捏着不曾打开的信,看着信使审视道: “这便是贺今朝送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