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贺今朝却是被德格类给摆了一道。 他本以为德格类会迅速逃跑,结果后半夜贺赞带人守着,成了蚊子的夜宵。 尽管搞了些艾草,但大热天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又在野外,指定招蚊子。 直到天明之后,贺赞带队回去休息,怀仁县内的后金军士卒都不曾出来。 足以见得德格类发狠剪了他自己头上的辫子,威力有多大! 要是德格类身死,按照规矩,两蓝旗的旗兵大部分都得跟着陪葬。 接到消息的贺今朝微微皱眉:“从昨天到现在,可有后金军的士卒潜入城内?”
“回大帅,不曾见到后金军的哨骑,我们为了截断城中守军的消息来源,全都是明暗相结合的哨骑。”
贺今朝点点头,在帐篷内走了两步: “倒是怪了,城中粮食绝对不够他们吃的,皇太极的大军距离此地两百里左右,亦或者是他们早就通过消息了,所以才会等待救援?”
“可是没道理的。”
军师吉珪开口分析道:“他们后金军可不擅长守城战,战败之后,理应迅速逃跑,与皇太极迅速汇聚方才是正确之法。 若是他们在怀仁县严防死守,只能是等死的结果。”
“兴许是昨天主公他大规模挖坑,挖的德格类害怕,把他吓到了,昨夜不敢出城突围,但今夜明夜也会突袭。”
张福臻捏着胡须分析道。 “可昨晚不逃跑,等待我们的假堑壕挖成真的堑壕,他们可就更难逃跑了。”
吉珪绷着脸,面色严肃,他一时间没想明白德格类的操作。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锤匪完全有精力分兵守夜。 “后金鞑子残暴不已,纵然是城中无粮,兴许吃人头他们也会坚持抵抗到底,等来黄台吉的救援。 主公勿要攻进怀仁县,德格类或许就是打着巷战的主意,来消耗我军。”
张福臻对于后金鞑子可没什么好感,况且本就是蛮夷之辈,让他们遵守什么秩序,大抵是不可能的。 听着两个参谋的话,贺今朝抿了一口白开水: “我本来就是想要围城打援,没想着要突破进城。 既然德格类不想逃跑,抵抗到底,倒是便宜咱们了,那就把假堑壕变成真堑壕。 黄台吉逼着祖大寿等人在大凌河内吃人肉坚守,后金军若是出城,就与他交战,若是外援到了,咱们就打外援。 另外周达,你叫炮兵只管轰击怀仁县的城门,以及城内房屋。 莫要破坏城墙,免得到时候他们从破坏的城垣里杀出来。”
“是。”
周达走出帐篷,叫传令兵去叫嚷一声。 城墙之上,光头的德格类冷笑着,见锤匪铩羽而归。 你们且好好在城外埋伏,我就不出城,只要我的第一波信使到了大汗那里,往多了说,十天之内,援军必到。 “贺今朝他要是敢冲进城中,到时候没了火炮与车营的威力,我看他还如何与我大金作对。”
德类格嘴上说着狠话激励士卒,但是心里却是浓浓的担忧。 因为他又看见城外的锤匪开始继续挖掘堑壕,己方却毫无办法。 而且贺今朝几乎复制了大汗改进的战法,着实是让德格类感到棘手。 宁、锦两次碰壁的情况下,皇太极改变以骑射重步兵冲锋取胜的方式,实行围点打援策略,通过持久的围困,使得城内守军变为弹尽粮绝的绝境当中,更容易瓦解。 德格类本以为是大汗的独创战法,不曾想今日在中原也见到了。 或者说他一路劫掠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会落到这种窘迫的地步当中来。 砰砰砰。 紧接着城内房子的某处房顶放在就会出现破洞,严重点的便直接坍塌。 巴布泰扶着城墙垛子,脸色更是难看的很。 城外锤匪总是放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砸到自己,想要有个安全的住处都没有。 搞得他总是紧张兮兮的。 挖坑,放炮,持续了两个时辰。 德格类终于忍无可忍,叫来几个人,让他们分兵携带木板带着几个人,几十人,或者几百人搭在沟堑上,试探对外冲击,引诱锤匪入城厮杀。 “杀。”
怀仁县南城门外,突然跑出来几个骑马的后金鞑子,放好木板后,奔着挖壕沟的锤匪而来。 一旁的炮兵立即端着虎蹲炮上前,做好瞄准准备。 其余锤匪挖沟的辅兵们大多穿着单衣,看见城门口出来,满蹭蹭的往后跑。 不等虎蹲炮的散弹打出去,为首的后金鞑子直接从战马上摔倒。 马腿都折了。 挖堑壕的前面,早就被搞成了小陷马坑,根本不怕后金鞑子骑马往外冲锋。 或者说,就等着他们骑马冲锋呢。 其余五个女真鞑子的情况也不是很好。 虎蹲炮被点燃,发射出去的石子击中他们。 站在城头上观测的德格类恶狠狠的拍了下城墙垛子,他的招式根本就不管用。 贺今朝摆明了就是要围死自己,一点攻城的欲望都没有。 “我没招了。”
德格类忍不住叹息,战争的主动权完全不在他的手中。 贺今朝掌握战事的主动权,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他现在就是被困在老鼠洞里的老鼠,拼了命冲出去,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只能乖乖保存实力,等着大汗领兵来救援。 色勒见此情况更是没话说:“贝勒爷,待到大汗来了,就好了。”
城外的锤匪直接调来了一队打得准的火铳兵,倒是不着急上前检查奔逃出来的五个后金鞑子是不是真的死了。 先让他们在滚烫的黄土地上躺一会,太阳炙烤之下,双层铠甲那么一闷,就看他们中暑不中暑,还有没有反抗的行动力。 等他们熬不住热气,坐起来的时候,正好给他们脑袋一枪。 城墙上防守的两蓝旗士卒瞧着这五个人的下场,皆是面面相觑,此时城外又回想起了硕托劝降的声音。 除了煎熬,就剩下煎熬了! 贺今朝坐在帐篷内,扇着扇子,光着膀子。 这天气出战,着实是遭罪。 “大帅,刚刚得到探马来报,三十里外出现了后金军鞑子的身影,身上穿的是白色和黄色的铠甲,人数在五千人左右,像是来救援德格类的。”
贺今朝抬起头,听着探马的汇报:“敌军来的如此之快,皇太极还是着急了。”
“三十里的路程,骑兵转瞬即至。”
听着张福臻的话,贺今朝倒是不着急:“他们定是连夜赶路,此时犹如强弩之末,必然不敢来救援。”
“大帅,我前去迎战?”
贺今朝想了想:“我想做个局。”
“什么局?”
张福臻小声询问,毕竟他才是参谋,可是自家主公对于战事的主意,那当真是想法多的很。 否则也不会专门开办军校之类的。 “引蛇出洞的局。”
贺今朝手里的扇子不停的摇晃:“我们前往十里外,发炮树枝,骤马聚尘,做出黄台吉援军到了的样子,德格类会不会突然发兵想要前后夹击,对付我们?”
“假扮援军!”
张福臻捏着胡须开口道:“如今黄台吉真正的援军已经来了,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可以试一试。”
“那便立即行动起来吧。”
“是。”
刘宗敏急忙下去调兵准备对城内的两蓝旗进行围猎。 怀仁县三十里外。 阿济格与豪格纷纷勒住缰绳,下马停歇,一天一夜未曾休息,纵然士卒战斗力强悍,也遭不住这种。 即使是心有不甘的阿济格,也依旧派出信使前往怀仁县通报。 豪格坐在树旁擦着头上的热汗:“连夜赶路,当真是许久不曾有的战事了。”
阿济格嗯了一声,也懒得搭话。 既然皇太极交给自己的差事,若是德格类他撑不住的话,事后说不准还会归罪自己。 阿济格可不想被无辜牵连,故而此时只能拼劲全力赶路。 本以为会与德格类在野外遇上,把他带回皇太极身边。 未曾想德格类竟然没有遵从皇太极的军令,不仅没有弃城而逃,反倒据城而守,一下子就打乱了部署。 阿济格顿感无奈只能领军来此,人到了之后,不与锤匪交战,战略目的达到就行。 “我当真没有料到硕托会投降锤匪,不去投降大明!”
豪格与硕托的关系还算不错,到底是有些年少,憋了一肚子话。 阿济格对于代善处置前妻所生的两个儿子,也不想多说什么。 硕托没有投了大明,那简直是他有眼光。 至少贺今朝还杀了莽古尔泰,此时又接连击溃两红、两蓝旗,当真是不可小觑。 “归化城的战事,我不清楚。”
阿济格攥着拳头道:“但我若抓住硕托,必然杀了他!”
豪格自是晓得阿济格心里有怨气,倒是也不惧他: “十二叔,我与硕托关系不错,若是抓住他,还得请我阿玛做主,莫要私自动刑,否则你又得挨敲打了。”
“哼。”
阿济格便不言语了。 豪格靠在树干旁,一旁的披甲奴才跪在地上侍奉他饮水吃肉。 对于如何围攻锤匪贺今朝,他心里没有一丝的想法。 两红旗虽说败的大意,但是两蓝旗可绝非孬种,在野战当中溃败。 这件事才是最冲击豪格的! 他跟着父祖出征,就从来没有见过大明能取得如此大的战果的。 “如今不知道德格类是有意据城而守,还是没有如愿弃城而逃,总之战事都不利于我们。”
阿济格狠狠灌了口水说道:“你且好好休息,兴许还有一场惨烈的厮杀。”
豪格点头,脸上变得凝重起来,德格类在怀仁县的情况指定不好。 镶白旗的信使被锤匪打下战马,拖着伤迅速跑到怀仁县门口,被德格类派人救了进来。 自是有人给他查验伤口,生怕唯一闯进包围圈的信使一句话没说就死了。 城内两蓝旗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他身上。 “贝勒爷。”
信使带血的手交出手筒,大汗的命令就在里面。 德格类急忙取过牛皮筒,打开之后查看火漆,然后迅速的观看起来。 大汗命他弃城突围,莫要据城坚守,处于被动之中,特地派遣阿济格、豪格带领五千人马来策应,他领着大军在后面缓行,不出三日就能会和。 届时全军汇聚在一起,正好与贺今朝拼死一战。 德格类当即大喜上头,向着周遭的护军将领宣告,大汗领兵数万亲自来救援他们了。 色勒等人自是感到欣喜异常。 当得知阿济格、豪格就在三十里的距离靠近,威逼锤匪。 德格类下令全军准备突袭,直接冲出北城门,跑去与阿济格等人会和。 锤匪的骑兵不多,车营速度跟不上,只要顺利通过城外的沟堑,就能成功逃出升天。 贺今朝站在战车上,手里拿着望远镜:“有才,可是放了一个狗鞑子的信使进城?”
“禀大帅,自是放了一个人进去,听传回来的消息,还被神枪手王可兴给打了一枪,应该没打死。”
牛有才站在车下把刚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遭。 “好好好,立即光明正大调动大军,往北方而去,引诱他们出击。”
“是。”
嘟嘟嘟的哨子声响起。 几乎两日没动弹的车营迅速分出一部分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着北方而去,其余人自是继续围困怀仁县。 “贝勒爷,贝勒爷!”
怀仁县县衙,有人跑进来大声汇报。 城外的锤匪动了,应该也发现了阿济格他们的援军。 武纳格稍微思考了一下:“贝勒爷,我们不能立即出动。 此时他们正是严密监视我城中的动向,还需等他们离开之后,继续装死,才能骗过他们。”
德格类也在暗自思索,大汗给他的命令是要抛弃城池,据城坚守就陷入被动当中,容易被人围点打援,如今贺今朝就是奔着援军去了。 阿济格、豪格二人没有与贺今朝真正交过手,以他们两个的脾气,很有可能会冒险行事,难免会吃亏。 “叫所有旗兵们都好好准备!”
德格类攥着拳头道:“我们自是要攻击北方,与援军前后夹击贺今朝,叫他首尾不相顾。”
巴布泰一直都在收拾财物,如果能顺利突围,能多带点是一点。 “九哥,都什么时候了?”
德格类刚鼓舞完士气,见巴布泰如此没出息,气得青筋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