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全副武装骑着战马,瞧着有人捧着满清恭顺王孔有德的首级,并没有上前查看。
城内乱糟糟的。
这群清军大声宣扬自己是汉人的身份,嘴里不断的说着汉话,以免被锤匪当成满人砍成残废。
得益于贺今朝先前对待清廷士卒满汉俘虏不同的政策,这些人投降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在哪不是混口饭吃啊!
先留的性命,在说其他。
锤匪早就凶猛赫赫了,全都是杀出来的。
李定国先叫士卒把这群人全都控制起来,叫来几个俘虏,先确认孔有德是不是长这样。
待到得到确信答复后,李定国这才正眼瞧着一直跪在地上的祖洪基道:
“你把他宰了?”
祖洪基一直低着脑袋有些充血,他很想把这个功劳认下,可一旦投降,其余人还会忠心于他吗?
“不是,孔有德是忠于大清的,故而见事不可为,自刎而死,我把他脑袋割下来了。”
听到祖洪基的发言,李定国又询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祖洪基,是祖大寿的义子,当年跟随他在大凌河城投降。”
“哦,有印象。”
李定国这才收刀入鞘:“祖大寿砍了副将的脑袋取信皇太极,然后自己跑回大明去了。”
“是,这件事,义父连他的族子都没有说,更不用与我们说了,况且皇太极相比于大明,对待我等降卒极好,故而也不想回去。”
“你到是个磊落的汉子。”
“都是大明他妈逼的。”
祖洪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获得贺今朝外甥的青睐,但是往大明身上推准没错。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贺今朝就是因为反对大明才一步一步做大的,跟着什么吃饭,嘴里的口号自然是该喊什么样的。
毕竟在大清阵营的时候,他们这帮人也是反大明的。
此时在大明反贼面前说什么大明的坏话,一点磕巴都不带打的。
李定国收拢了清军溃卒,就是皇太极封的天佑军,以及祖洪基等人的部分八旗汉军士卒。
对于这些人,李定国也没有打乱他们的阵型,只是简单的告诉他们,想要活着,就要跟着他去同清军作战,砍了鞑子的统帅阿巴泰的脑袋。
对于这件事,这些清军士卒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放你走。”
李定国拍了拍祖洪基的肩膀道:“回了清军阵营内,小心一些,待到我们过去之后,你再从中作乱,争取搞一波营啸出来。”
“李将军,这怕是难以实现。”
祖洪基面上带着难色道:
“阿巴泰这个人不信任我们的,这才命令我等为鱼饵,等我们回去之后,让我们另设营寨就算结果好的,说不准还要砍下我们的脑袋。”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李定国收回手背着身子道:“哪有不冒险就能得到大便宜的,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末将明白了。”
“你最好把隐藏在你队伍当中的满人士卒全都宰了,事关你自己的性命,也用不着我多说。”
祖洪基微微抱拳,便回去处理事情了。
他明白,这不单单是提醒,更像是一种投名状。
杀了满人士卒,想要回头,也有些难,这么多人一人一刀,纵然是把他麾下的满人士卒砍成肉酱,都得来一刀。
“你倒是胆子大。”
贺兰见这群清军没有被当成战俘拉回去挖矿,反倒被他给放走。
“阿巴泰要是砍了这些逃回去的清军士卒,那对咱们才是最有利的。”
李定国摸搜着自己短茬胡须笑道:“我很期待这一幕。”
“啧啧啧,你心思越发深了。”
李定国哈哈笑了两声道:“都是跟大帅学的,那些满人本就不信任投靠他们的汉人,故而大帅对待被俘的满汉俘虏才会区别对待。
这些汉军八旗以及天佑军降了咱们,结果什么事都没有放回去了,下一次遇到咱们,他们还有多少战心?
此番阿巴泰带领十万大军前来扫荡,这十万人当中满人士卒占几成?”
“倒是这个道理。”
贺兰笑着坐在椅子上道:“要是咱们杀了阿巴泰,也算是在大帅面前露个脸。”
贺今朝宰了阿济格,他们要是能杀个阿巴泰,也算是的跟上大帅的脚步了。
“对了,还得防着这帮清军伙同阿巴泰算计咱们。”
李定国哼笑了一声:“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他们不敢,这帮墙头草是最知道该如何选择站队的,今日咱们能擒获他们一次,下次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别忘了,咱们的人可是前往盛京劫掠过,那里被肆虐过的惨像,不比清军肆虐大明境内要低。
这帮残兵败将回去之后,对于清军的战心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有利于我们的行动。”
一些得势了奴才,宰杀清廷主子的行为,可是让那些蒙古人都觉得残忍。
锤匪正在以不可战胜的局面崛起。
这些时刻在刀尖上舔血的清军很清楚目前的局面,他们极大的可能连辽东都不一定能保住。
现在好不容易同锤匪搭上线,如何能够自己斩断自己最后的退路。
五更天的冬季,天依旧黑漆漆的。
一大帮清军士卒从微山县逃出来,奔着台儿庄就奔去了。
阿巴泰这几日也是在围攻台儿庄营,势要把这波锤匪给拖出来一个个砍死。
可是傍晚时分,便有清军士卒跑来与他汇报。
微山县已经是半陷落的情况了,孔有德等人正在与锤匪在县城内反复争夺,希望阿巴泰能够调拨援军前来。
“支援你奶奶!”
阿巴泰拍着桌子大怒道:
“孔有德果然是个废物,连一个小小的县城都守不住,他也配被皇上封王?”
当然更让阿巴泰生气的事是眼前的台儿庄营。
孔有德搜刮许多百姓攻城,导致他现在没有多少百姓可以驱使,打了几次进攻后,阿巴泰便发现锤匪火器犀利,绝非谣言。
饶是悍勇的巴图鲁,也无法冲进锤匪营寨当中近战,更不用说什么大发神威了。
满清贵族集团不是所有人都像皇太极一样积极拥抱新科技,许多人都愿意拿着手中的弓箭取胜。
阿巴泰连孔有德都不如,他倒是搜集火炮与锤匪进行对轰,甚至掩护自己部下进攻台儿庄营。
面对眼前的挫折,以及孔有德的一败再败,让他陷入被动当中,阿巴泰如何能够不狂怒?
博和托急忙说道:“咱们理应救援,若是孔有德阵亡,对于咱们的士气是一股子极大的打击。”
“不行!”
岳乐连忙劝慰道:“阿玛,大哥,稍安勿躁。
咱们却是没法去救援孔有德,我怀疑锤匪也是想要打击咱们这支援军,才会没有立即拿下孔有德,这是陷阱,他们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于岳乐的话,父子二人都沉默了。
阿巴泰是看不上孔有德,造成今日的局面,全都赖孔有德没有尽心尽力为大清办事。
这种狗奴才死了,就死了。
博和托是觉得孔有德若是陷入困境战死,先不说回去没法同皇上交代。
就是对眼前的清军,也是极大的打击。
毕竟满清靠着武力把众多族人全都捏合在一起,此番南征当中,汉人与蒙古人士卒占了大多数。
连孔有德这种有地位的人,还是大清恭顺王的爵位,阿巴泰都不去救援,其余士卒陷入险境的话,也都是被抛弃的下场。
如此一来,人心散了,队伍便不好带了。
更何况这还是距离满清的地盘极远的大明境内山东省。
周遭的势力哪有一个不是清军的对手,纵然是与闯贼李自成达成了一定的战略合作,但这份合作有几分信任在里面?
“不行,该救还是得救,至少把态度表现出来。”
博和托劝着他爹。
他爹本来就是出身小房,屡次遭到皇太极的责怪,但没怎么受过苦,属实没什么政治争斗经验,对于这些事也想不明白。
岳乐年轻,单单是从军事方便考虑。
也就是博和托这个自诩读过几本儒家书籍的人,最近又“请了”几个老师给他灌输经验,还算是有些政治斗争的思维。
“一旦孔有德落败,闯贼李自成在我们这里吃了大亏,得知锤匪出兵大胜,怕是会直接翻脸的。”
阿巴泰左思右想,以前大清分兵简直是无往不利,但现在遇到了锤匪,还是得集中兵力办大事。
“你明天便去假装救援孔有德,且小心行事。”
听到这话,博和托都有些无语了。
他爹说实在的还是有些小心眼,对于别人的爵位比他高都很是愤恨。
待到第二天中午,博和托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他成功汇合到了祖洪基带领的残军败将。
大清恭顺王孔有德被锤匪大将李定国给打死了。
当阿巴泰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先是愣了一下,嘴角刚刚挑起一抹笑意,瞬间又极为恼怒的道:
“我就知道这个废物干不成事来,损兵折将,平白让人笑话。”
岳乐眉头紧皱,他有些不敢相信,孔有德死了,祖洪基为什么没死?
莫不是他把孔有德给卖了,才顺利逃出来了。
想到这里,岳乐当即拔出刀来,对着跪在地上的祖洪基道:“别装了,我就知道你与锤匪勾结,才会安然回来的。”
祖洪基脑瓜子嗡的一下,就觉得是谁走漏了消息。
毕竟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人泄露。
可他一旦承认,便会立死,不承认还能缓行。
“战场上刀剑无眼,锤匪就盯着恭顺王射击,我等也毫无办法。”
祖洪基不敢抬起头来,他是生是死,全都在鞑子的一念之间。
博和托看着自己的弟弟,看他冲着自己眨眼,便知道是在诈祖洪基。
纵然他是战败回来的,那也是锤匪的一贯政策。
俘虏汉人士卒并不杀戮,全都放回去。
满人士卒全都砍成残废。
此番并没有什么残废回来,就足以说明他们是战斗当中逃跑的。
再说了,博和托能认识天佑军以及祖洪基手底下几个满人士卒?
军中冒名顶替以及吃空饷属实是明军的基操了,在清军这里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但总归少几个人、冒名顶替是没问题的。
“行了。”
阿巴泰站起身来道:“那锤匪可是追击了?”
“骑兵一直都在追击,遇到我们接应,便勒住缰绳,并没有深入追击,可也有许多探马往来查探。”
博和托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孔有德身死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的。
再加上这么多人回来,在军营当中来回传播,定然会造成轰动。
祖洪基只感觉自己后面的棉衣有些潮湿闷热,密密麻麻的像是有虫子再爬,实在是痒的很。
但庆幸的是,他活下来了。
“阿玛,我们如今怎么办?”
岳乐收刀入鞘:“锤匪一旦迫近台儿庄营,我们便会遭到他们的四面夹击。”
李定国在微山战胜清军,枣庄的锤匪也会从城中出动,奔着清军进攻台儿庄营的路线杀过来。
“四面夹击?”
阿巴泰攥着拳头道:“老子就不信有四面夹击的局面,打他妈的锤匪。”
两个儿子以及诸多军将,皆是劝谏阿巴泰勿要如此冲动,此地着实不利于他们联系作战。
况且天气渐渐寒冷,他们若是被围在河流茂密之处,连士卒取暖都不能保证,如何能坚持到底?
最不济也得先攻克一座县城,有了更多的底气,才能有法子与锤匪相互抵抗,从而转劣势为优势。
阿巴泰站起身看着以前从明军那里抢夺来的山东老地图。
测绘这门手艺,可不是谁都会的!
明军荒废已久,更不用说什么更新地图之类的了。
“我们顺着运河而下,直扑邳县,引诱李定国追击,这样从中得出空挡,前往海州,直扑曹变蛟后路。”
因为这个地图只画了一点点南直隶。
事到如今,阿巴泰连向导都不好找。
“我们需要大量的船只才行,否则拖着许多财物怕是行动不便,除非这些河流能像辽东一样冻得邦邦硬,人踩车拉都可以。”
岳乐觉得他爹这个想法有些不现实,从台儿庄沿着运河下去,先要经过两山夹一河的地势,然后还得搭建渡桥,才能转路跑到海州去。
祖洪基一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