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面坑坑洼洼,地上积着大片的水。程阮选择朝与私高相反的方向走,她不太想被熟人看见她落魄的样子。 寂静的夜,程阮安静的坐在街边。她浑身湿透,脚边是一大滩水洼。 她把手伸在水洼里泡了很久,可还是洗不干净指缝的血。 这会儿雨早就停下来,街道上来来往往三两个人。 见到程阮,纷纷避开。 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更有甚者,还对她指指点点。 她借着路灯下的光,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天空,心里算着时间。这个时候,闫谟应该已经被他的保镖送去医院了吧? 程阮又使劲儿在水洼里洗了下手。 随后,她起身,走进不远处的一家商店。 “老板,来盒烟。”
程阮拿出闫晴的手机打开微信支付。 老板打量她一眼,“只有煊赫门。”
“可以,”都到了这个时候,程阮也不挑剔了,她看一眼货架,“再拿个打火机。”
- 程阮身上见血的其实地方不多,保镖每次将刀对准她的时候,她都会巧妙的避开,除却大腿和手臂有两处被刀划破表层皮肤外,程阮身上就只剩下殴打留下的淤青。 至于后脑勺那块儿,程阮估计也就是被凹凸墙面上的锋利石子给擦破,没什么大问题。 她从商店里出来,嘴里咬着烟,迎面碰上一个人。 “程……老师?”
那人喊她。 程阮掀起眼皮,看清来人,眉梢一挑。 叶霜? 她笑了声,没听错的话,叶霜刚刚是喊她老师? - 与此同时。 白城寸土寸金的高档公寓楼内。 装修奢华,室内亮如白昼,连地板都是采用最奢华的柚木材质。 这套房子原本属于程阮,但在程老夫人擅自同意让程鸢入住后,程鸢第二天就让助理过来把所有属于程阮的东西通通收起来,换成了她自己的日常用品。 因为暴雨,这两天剧组放假,程鸢便光明正大的住了进来。 晚饭时间,飘香四溢。 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偌大的公寓内,只有程鸢和程霜觉两个人。 程鸢穿着浅蓝色及膝裙,披散着头发,画着伪素颜妆。她坐在程霜觉餐桌对面,时不时给他夹菜。 相比于她,程霜觉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好几次,程鸢都看到程霜觉望着窗外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柔婉的对他笑问:“阿觉,怎么了?”
程霜觉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什么。”
少年还未完全长开,硬朗的脸部线条在柔和灯光的映衬下氤氲出几分清秀,他抿唇,望着程鸢明显消瘦不少的脸颊,“你……前段时间的新闻我都看了,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也别伤心。”
程鸢浅浅笑起来,温柔的看着他,“好。”
程霜觉被她这么一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表明忠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什么?”
“我说,”程霜觉抬起头,神色认真,“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程鸢眉眼绽开温柔的笑容,在程霜觉再次因为不好意思而垂下脑袋时,她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得意。 但又很快被她掩饰掉。 程阮所拥有的一切,程家大小姐的位置,程家的家产,还有……亲人,股份,甚至程霜觉这个弟弟。 都会一点一点变成她的所有物。 程鸢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奢华精致的公寓摆设上扫过,只觉得近几日以来不停丢掉商务合约代言的那些不愉快在此刻全部散去。 她又给程霜觉加了块鱼肉,随口问:“阿觉,我怎么感觉你今晚有些心不在焉?”
她话一出,程霜觉下意识又往外看了一眼。 “没怎么。”
他还是这句话。 程鸢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只当程霜觉是在青春期。 直到片刻后,他突然说:“我吃饱了,先走了。这两天天气不好,你尽量别出门。”
程鸢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可除了她的事以外,还有谁能让程霜觉这么着急? 程鸢维持着温婉贴心的姿态,将程霜觉送走。 回来后,发现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收到条信息。 “不了,我明天有事。”
来自乔征聿。 程鸢冷笑,将手机扔回桌子上。乔征聿现在怎么那么难约? 他不会……也信了外面那些无良记者瞎写的报道吧? - 半个小时后。 昏暗寂寞的巷子内,程霜觉盯着满地的血,有些说不出话来。 “喂,你能说的再清楚点吗?具体是哪个位置?我们方便出警。”
少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拨打出去的报警电话界面,艰难出声:“不用来了。”
“什么?”
他转身往向外走:“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
程霜觉跑到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弯腰坐进去:“去黎水公寓。”
因为天气原因,愿意在今晚出来跑车的出租不多,车费也比以往贵了一半。 程霜觉拦车的时候,司机本不愿停,司机见他穿的那么普通,觉得他可能不会同意付那么昂贵的车费,但一听他说出黎水公寓这四个字,司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竟然接了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 之前和叶霜的两次见面,都是在叶霜被霸凌到狼狈不堪的情景下,前两次的程阮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这么落魄的情景下鬼使神差的接受了叶霜的帮助。 叶霜家就在附近,她看程阮身上有血,身上的衣服也已经不能穿。 便把她带回了家。 路上,程阮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你们学校的老师?”
叶霜今天没再戴眼镜,但厚重的刘海依旧遮住额头。她没了在学校里面的拘谨,整个人显得自由随意。 她回答程阮:“猜的。”
程阮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其实通过前两次不多的接触,她能感觉到叶霜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不知道叶霜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 程阮想,这次如果能见到叶霜的家长,她想和他们好好聊一下关于叶霜在学校的事。 一路上,她幻想了很多种和叶霜家人见面的场景,也想象过很多种叶霜的家庭氛围。 但她真正来到叶霜家门口的时候,再多幻想都比不过亲眼那刻给她的最直白的冲击力。 “你姐又死哪去了?”
普通而简陋的出租屋内传来妇人尖锐的声音。 叶霜没让程阮进门,就让她在门口等,“我去给你拿衣服。”
程阮本来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她直接回家便好,但莫名的,就在那个时刻,她想看看叶霜要怎么帮助她。 一个自己都深陷囫囵的人还怎么帮助别人? “你怎么才回来?”
“赶紧去把碗刷了!”
“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一大家子人,一个比一个懒,早知道我当初绝对不嫁来你们叶家!”
“别光看你姐,还有你,让你学个习就这么难?”
“你去哪儿?”
“老娘问你话呢!你个死白眼儿狼,生下你们姐弟俩我容易吗我?”
程阮没进屋,但光听这些声音也能想象出里面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叶霜动作很快,她拿了一最简单的T恤和长裤,她递给程阮:“这是新的,我没穿过。”
程阮从她手里接过,顿了顿,问:“这就是你不反抗的原因?”
叶霜还拿了酒精和棉签出来,听到程阮的话,她没应声,把沾过酒精的棉签儿压在了程阮额角那块儿不太明显的擦伤上。 程阮嘶了声,下意识躲开。 她额头上竟然还有伤?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叶霜拿下手,有些不满的看着程阮:“你别乱动,赶紧处理完,我还得回去刷碗。”
程阮娴麻烦,挥开叶霜的手。 “叶霜,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出钱帮你换个学校,还可以资助你到上大学,帮你从这里逃出去。”
程阮能明显看到她话落之后,叶霜眼底浮现出的那么一丝希冀。 但不知为何,叶霜选择拒绝。 叶霜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小出租屋。 “她已经很可怜了,如果我不能帮她分担些什么,她会被逼疯的。”
程阮知道叶霜在说谁,她保持沉默。 叶霜像是真的在赶时间,干脆把酒精和棉签都塞给程阮,让她自己处理伤口。她往回走,程阮看着叶霜的背影,听到她说。 “她是我妈妈,她不能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