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方才好像做了个梦。”
扶慎松了些手上的力道,直勾勾盯着宁风的眼神,却有些空洞。“什么梦?”
宁风又往回收了下自己的手,可扶慎还是没有松开。“本王梦见,宁风回来了。”
扶慎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了几个字。说完,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脸,面向了床里侧。宁风的心弦,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在听到他这么说的瞬间。他这才松开了抓住宁风的手,似乎是不经意地用食指擦了下自己的脸颊,沉默了下去。宁风分明看见,他的食指指尖湿了。她嘴里还留着他口中的血腥味,愣愣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会儿,朝他轻轻跪了下去。“不怪你,本王以为,梦里的都是真的,一醒过来,以为你是她。”
扶慎静默了半晌,又轻声道。睁开眼的一刹那,他看到低着头,去抓自己手腕的黄三,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宁风也喜欢扎这样的一个髻,用青色的布条绑着,他差点以为,是宁风真的回来了。这种感觉过于强烈,让他许久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等醒了,才发现,自己有多可笑。“她还活着。”
他没有听到回答,以为是自己吓到了黄三,又禁不住苦笑了一声,“本王知道了,她还活着,但是她恨我,所以不愿来见我。”
宁风思量了几秒,假装不知道,低声反问他,“王爷怎么知道她还活着?”
“她回过道观,然后又走了。”
扶慎是一边笑着,一边说了这几个字,笑得肩都在颤。笑停了,忽然又问她,“本王可笑吗?”
宁风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肩背,犹豫了一下,反问道,“可笑什么?”
扶慎却又不说话了。宁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或者又像方才那样昏了过去。正要起身查看,他却又道,“可笑呢……”“明明知道她一个消息,便一刻不停地想赶到她身边,错过了,以为她真的不在了,痛到彻夜难眠,醒来知道她还活着,竟然又不敢去找她了。”
所以,那两个婢女说的,都是真的。他确实去赤城找过自己。“本王做错了很多事,可本王以为,有些事,她应当能够理解。”
扶慎继续自己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发空地望着宁风。“黄三,你说,她恨本王,本王还能去找她吗?还是放她走?”
理解?他伤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能奢求她理解?宁风抬头看着他,许久,平静地反问他,“王爷为什么觉得,宁公子会恨你呢?”
“因为本王伤了元朔,因为……她爹,死在了龙骑手里。”
宁风不懂龙骑是什么,她不知道龙骑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队伍,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扶慎以前从没在她面前说过龙骑这两个字,但既然扶慎在黄三跟前提起,那黄三本人应该是懂的。所以她不能问,会露馅。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她最想知道的。她沉思了几秒,问他,“那王爷,为什么要伤元朔?”
“为什么?”
扶慎又干涩地笑了声,“元朔昏迷至今,若单凭本王一面之词,你觉得她会信本王吗?”
扶慎这话,显然是话中有话!宁风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反问道,“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
“你说那是隐情,那便是隐情吧。”
扶慎低头,望向自己的手,“但,若是当时本王能够冷静一些,也不至于会酿成大错。”
“宁风的二师兄元夕,就是白少宸,这件事,本王应当跟你说过,而白少宸和元朔,感情尤为深厚,本王查到,白少宸曾回三仙山,找过元朔,然后,他立刻启程,又去找了宁风。”
“你觉得,元朔说他不知道宁风在何处,有几分可信度?”
宁风掩在袖子里的手,掐着算了一下。白少宸去乐国找她的时间点,确实能跟元朔重度昏迷的时间点对上!她眼神不免闪烁了一下,直勾勾盯住了扶慎。“本王当时确实是气疯了急疯了,可元朔他肯定是知道的,知道宁风还活着!他却瞒着所有人,连他师父都没有告诉!黄三,你觉得,本王不该动手吗?”
宁风愣愣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更可恨的是,元朔在和本王交手,被本王打落山坡之时,用那种仇恨的眼光望着本王,对本王说,你这辈子都别想奢求他的原谅!倘若你是本王,你会不恨吗?”
扶慎说着,扭头又望向宁风,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她前些日子回去了,也没有找你,也没有找本王,她甚至没有找你,拿回她自己的东西,她把这东西,还给了本王。”
宁风望着他拇指上大一圈的扳指,和中指上小一圈的,她的扳指,没有吭声。“本王恨她。”
扶慎撇了下嘴角,又望向自己的手,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她恨本王,本王也恨她。她一直都在相信别人,唯独不相信本王。”
这个恨字,格外扎心。扶慎说得对,她一直都在相信别人的话,没有听过他一句解释。但,错已经酿成了,没有回转的余地。元朔就是他打的,他也亲口承认了,宁彦伯的死,和他有关。“可王爷,之前不也一直不信任她吗?”
宁风低下头,轻声回道,“若是王爷当初能听她一句劝,你们二人,也不至于会变成如今这般势不两立的地步。”
“势不两立?”
扶慎又没有灵魂一般地重复了一遍,“是啊,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现如今与乐国为伍,确实和本王势不两立了。”
宁风出去的时候,扶慎已经喝下了药。她刚走出书房院子,侍卫便凑上前来,轻声禀报道,“大人,月蓝姑娘方才自己撞墙了。”
“撞墙了?”
宁风心中一惊,“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叫大夫去看了,血流得不多,昏死了过去。”
宁风略一思量,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随即沉声问道,“谁让你们去叫大夫的?”
“是宁三小姐吩咐的。”
侍卫脸上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