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风只觉得宁几凡是装的,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直截了当地继续问道,“其实我有一事不解,为何八妹被关起来之后,就染上了那怪病?怎么就那么巧,不是任何人,偏偏就是她?”
“而张武生,下人抬着他去后山埋尸时,我分明看见,他露在草席外面的两条腿,像是被什么噬咬过一般,怎么看,都像是老鼠咬的!”
“我曾经在山上,看过一本医书,上面写着这样一种怪病,说是只有穷人才会得这样的病!患者身上长满红斑,全身溃烂,伴有高烧症状,红斑初期时,会很痒,一挠,皮就破了流脓,得了这样的病,须得连着患者用过的东西,全都烧毁,不然一传十,十传百!”
“而很多得了此病的人,必死无疑!我怎么觉得,八妹得的怪病,跟这医书上描述的,一模一样?”
宁风句句带刺,咄咄逼人,宁几凡没等听完,就已经明白,宁风是怀疑到了她头上。“三姐听我这样讲,有什么想说的吗?四姐若是看到八妹如此惨死,你觉得,她会不追究吗?”
宁风透过帘子底下露出的一小片,看到站在帘子前面的宁几凡已经穿上了衣服,随即推开拦在面前的时安,大步走到宁几凡跟前,一把掀开帘子,揪住她的手。“我想知道,三姐会怎么辩解!倘若八妹喝了大仙给她的药死了,三姐做的事,也就没人知道了,那害死八妹的罪名,就全落在了我一人身上!”
宁几凡满脸惊愕,宁风抓得很用力,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是敌不过宁风的力气,挣扎了两下无果,忽然的,就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思量了一会儿,再抬头望向宁风的眼神,已经十分镇定。“六弟这样怀疑我,实属正常,毕竟就如你所说一般,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免不得会觉得对方想要做些什么,来保全自己。可是六弟昨日里做了那样的事,敢说八妹那事,自己就全无责任吗?”
宁风紧咬着牙,望着宁几凡,没吭声。“你想要报仇,我如何不想?我娘的舌头,是被那两个贱人割下的,我要报仇,有何不妥?六弟只为了自己着想,可有站在别人的立场,可有想过要平心静气地听我说几句话?”
宁几凡平静地解释了几句,又转开目光,望向门口。宁风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脸色惨白的白珍抓着门框,站在门口,一双眼睛通红,无助地望着她紧揪着宁几凡的手。“六弟,我没有要把责任全都推到你身上的意思,当真追究起来,咱们两人,谁都逃不了干系。”
宁几凡在她身后,又淡淡说了句。宁风看着那么可怜无助的白珍,一颗心渐渐揪成了一团。其实说到底,宁几凡和她一样,都不过是为了想要保护自己重要的人罢了。宁几凡若是不心狠手辣一些,这对不受宠的母女,要怎么在后院争夺之中立足生存?几个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了,唯有白珍无声地抽噎着,不停地伸手去抹自己通红的眼眶。宁风终是松开了自己的手,一言不发,捏紧了拳心,往外走。这一次,她可以放过宁几凡,看在白珍的面子上。她往外走了几步,还没走出宁几凡的房门,就听到外面传来宁语儿的声音,“四娘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了四娘吗?”
宁风心中一惊,迅速扭头看了眼宁几凡。宁几凡却也有些惊讶的样子,立刻放下帘子,进里间去了。宁风还没思量出对策,宁语儿已经快步走到了宁几凡房门口。宁风迅速整理好自己脸上表情的同时,正好和房外的宁语儿对上了眼。两人对视了几秒,宁语儿脸上的表情却是高深莫测,忽的就淡淡笑了,“六弟,你就是跟三姐姐关系再好,她沐浴的时候,也不能就这么冠冕堂皇地闯进去吧?”
宁语儿在商场上跌爬滚打了几年,眼力见和段位,绝非是家里另外几个光凭死脑子相斗的人,能比的。“是我的不是,我听人说,三姐身上的旧疾又犯了,一时心急,脑子才犯了糊涂。”
宁风随即不动声色地服软。“下次不要这样才是,外面人的口舌,可都是刀剑呐!”
宁语儿轻声道了句。“是,我知道了。”
宁风还没想好对策,自然是不想现在就跟宁语儿对上,低头称是,“我放在屋里的药还没拿来,这先回去一趟,四姐先和四娘还有三姐聊着。”
“嗯。”
宁语儿神色不变,只点了下头。宁风前脚刚出去,宁语儿后脚便走到了宁几凡屋里,从披风里掏出了一只盒子,轻轻放在了八仙桌上。她扭头朝白珍柔声道,“上回是我娘不懂事,心里偏袒着大姐,想要治好大姐的哮喘症,抢了三姐两根山参,我这次出去,寻着了更好的货,特意高价买来,补偿三姐姐,四娘和三姐姐还请不要再生我们的气了。”
宁几凡在屋里,一边让时安替自己穿着衣服,一边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宁语儿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冷笑了几声。宁语儿素来做事都是这样,先打别人一巴掌,再给一颗枣,也是习惯了在商场上如此行事。这一招,对其他商人来说,屡试不爽,可对于自己的亲人来说,破壁如何重圆?可惜了她这么好的脑子。她套好了衣衫,捧着手炉,走了出去,只是看了眼桌上的锦盒,抿唇笑道,“多谢妹妹费心了,我刚用药草泡完身子,见不得风,不便招呼,还请妹妹莫要见怪。”
宁语儿明白宁几凡这是在下逐客令,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又回头朝宁几凡道了句,“以后三姐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宁几凡背对着门,在桌前坐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说的话,头都没回一下。时安关上门的同时,宁几凡随即将桌上的锦盒扫落在地,望着摔在地上的一根野参,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这宁语儿做事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这山参哪怕是价值千金,在她眼里,只不过都是废物罢了,谁用得着她猫哭耗子假慈悲?在这府里,除了白珍和时安,她谁也不信,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宁语儿自然听见了锦盒摔在地上的声音,走出去的脚步顿了下,又随即去追前面不远处的宁风。“六弟还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