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人发现魏王站起身来,显然是不想再与他说话了,于大人焦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些年大周动乱,人心惶惶,尤其是灵帝被囚禁之后,简王坐上皇位呼风唤雨。 简王手段阴狠,为他卖命之人都心术不正,短短一个月在京中掀起不少的风波,许多忠臣良将因此被害。 外有鞑靼,内有简王作乱,被关在宫中的皇帝下了一封密诏,恢复宋成暄魏王的身份,请魏王定要进京救驾。 这是齐僖最后一次谋算,齐僖将聪明才智都用在阴谋诡计上,他生怕东南不肯倾力对付简王,于是揭开宋成暄的身份,若论血脉,魏王比简王更有资格承继皇位,齐僖觉得这样一来简王和魏王必定会争到最后不死不休。 这份密诏公开之后,果然为齐僖迎来了杀身之祸,好在这位灵帝也算做了件好事,亲手揭开了魏王的身份。 从此之后,大周上下所有的希望尽数系在魏王一人身上。 走过这么多风风雨雨。 大周渐渐安定下来,可魏王他却…… 于大人没有追上魏王的脚步,坐在椅子上忽然痛哭出声,就像是一个孩子,不停地用袖子擦去鼻涕眼泪。 “哭成这样不怕被人笑话?”
宋成暄听到声音不得不回到屋子里。 他与于家人已经十分熟悉,恢复魏王的名号也是于家从中帮忙,其中有太多繁复的礼数和规矩,都是于家人操办,不管是于学士还是于大人,都是掌管礼仪的臣子,人前想来以身作则,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失仪。 若是被看到这一幕只怕要惊奇万分。 “回去吧,”宋成暄道,“我好不容易回京休息几日,就不招待你了。”
魏王态度果断,想来是早就下了决定,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就在魏王再度转身那一刻,于大人双膝落地,向魏王的背影跪拜下来,为大周征战时,魏王从来都是一马当先,一副重担压在魏王肩膀上,如今魏王下这样的决定谁又能挽回。 他还是不敢相信,魏王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明明走起路来依旧腰背挺拔,无论面对谁都不会折腰。 这样的人,怎会就要故去。 于大人许久才离开。 修整了一个月,魏王再次带兵出征剿灭简王余党,几次征战之后,终于在第二年冬天将简王的人头带回。 魏王进宫拜见了新帝,新帝虽然脸上未脱稚气,身上却隐隐有了天子的风仪,见到宋成暄脸上满是尊崇,下了朝之后向宋成暄行礼:“感激皇叔为大周征战。”
宋成暄行礼:“简王之乱已了,皇上可以安心,我手中兵权会交给朝廷,王师应握在皇上手中。”
新帝就要拒绝,宋成暄道:“盼大周兴盛,天下安宁。”
望着魏王离去的身影,新帝眼睛中一闪黯然:“魏王爷让朕敬佩,只可惜朕永远及不上魏王,若魏王登基大周会迎来盛世,可惜战乱生生折损了一位明主。”
魏王交回兵符,出京养伤。 回到小院子里,廖先生等在那里。 宋成暄脱掉身上的长袍,廖先生立即上前查看,只见宋成暄胸口凹陷处又肿胀起来,触碰之下立即有血水淌出。 这旧伤是在追杀李煦时留下的,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愈合。 廖先生道:“魏王爷多年征战不得休养,现在不用再受奔波之苦,总该按我的法子调理身体了,我定要想方设法将这伤治好。”
宋成暄难得面容柔和:“这伤近日来已经不疼了,可见先生的药大有效用,先生可以安心。”
伤口这样怎会不疼,廖先生自然不会相信:“我去给王爷煎药。”
送走了廖先生,宋成暄梳洗之后换上一身长袍,慢慢地在院子里走动。 已经是冬日,可即便不穿氅衣,也不会觉得寒冷,回到这里就像归家了一样,宋成暄走在长廊中,目光所及处仿佛看到一个倩丽的身影,他定睛再看过去,只是一棵花树伸展着枝杈。 宋成暄站在那里恍然一笑,却不肯再多走一步。 “王爷,有不少将领前来拜见。”
管事的声音传来,宋成暄微微涣散的目光才重新凝聚。 打了胜仗之后,他都会入营犒赏,这次为了避开京中的应酬,他走得太急了些,那些将领就跟着追到这里来。 宋成暄道:“让人准备些酒菜,将他们叫来吧!”
管事不禁一怔,王爷从来不在这院子里招待客人,这次却为何改了章程,难得家中热闹一次,管事忙应下来,立即下去筹备。 推杯换盏,整个院子热闹非常。 酒席之间,众人畅所欲言,宋成暄的心情也很不错,听着大家说笑频频举起酒杯。 永夜在一旁侍奉,发现宋成暄正侧头看着窗外。 宋成暄忽然道:“今年院子里的花开得不错。”
明艳的花朵,恍若她嘴边轻绽的笑容,是最绚丽的一抹颜色。 永夜顺着宋成暄的目光看过去,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摇摆,他的嘴角不禁颤抖:“是开得很好,要不然我去园子里剪一枝来……” 宋成暄摇了摇手,他略微感觉到有些头晕:“我醉了,让大家早些散了吧!”
永夜点点头立即转身去吩咐,将军们却不愿意走。 “公子怎么会醉,别骗我们了,公子喝遍整个军营都没醉过,每次倒下的都是我们。”
“是啊,今日才没喝几杯,永夜你躲开,我去与公子说话。”
那人笑着去推永夜,却没想到没能推动,永夜站在那里犹如一座山峰。 永夜平日喜欢板着脸,但为人向来温和,不知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将军还没回过神来,衣襟已经被永夜拎住,永夜表情深沉,眼睛中带着一抹血色:“我说公子醉了,都给我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永夜这样一说,气氛顿时一变,将军们虽有不忿却怕打扰了宋成暄,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宋成暄似是对外面发生的事并无察觉,他靠在塌上握着手中的酒杯望着窗外的一切。 下人又抬了个暖笼前来,可他却觉得愈发冷了,他想起身活动一下身体,却觉得气力仿佛都被抽走,身上犹有千斤重。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宋成暄脸上浮起一丝释然的表情:“永夜,带我去她屋里吧!”
这一路走得很慢,战场上受过的伤全都在这一刻回到他身上,让他走起路来有些踉跄,腰背也很难挺得笔直,手用不上力气,喘息也变得艰难。 战场上的亡魂从不分年龄,他也是血肉之躯,怎会被战火饶过。 终于走到她的屋子,寻常时候他只是站在屋外,不敢进门去看,生怕发现她已经不在,可这时候,他站在那里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他抬起手推开了屋门。 将屋子里的摆设看了一遍,宋成暄坐在外面的榻上,这里能够看到内室里的情形,当年她在这里养伤时,他就常坐在这里陪着她。 不能靠得太近,难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却也不能太远,这里是他能接受的距离。 宋成暄躺下来吩咐永夜:“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永夜点了点头。 屋子里重新归于安静,宋成暄慢慢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整个人慢慢被一股寒冷而包围,原来是这么冷。 最后离开的时候,是这么的难受。 对不起。 宋成暄想到徐清欢临走时的模样。 “对不起,下一次我陪着你。”
他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整个天地仿佛都被黑暗吞没,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有一丝光亮传来。 一个人端着一盏灯慢慢地走上前。 是她。 她站在花树下冲着他微笑,他起身快步走上去,终于到了她身边。 她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他紧紧地跟随,心中惴惴不安恐怕她转眼就会不见,于是想要去牵她的手,终于,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拉住了她。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 他就这样牵着她的手,接过她手中的灯与她在园子中穿行。 他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但,随便去哪儿。 都好。 …… 永夜听着屋子里的声音,渐渐一切都归于安静,他抽出腰间的长剑轻轻地擦拭,将剑身擦的雪亮。 公子去找娘子了吧。 等等他,他也会去,就守在他们身后,若是谁敢再来阻拦他们,他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雪亮的剑身轻轻一抬,月光映在上面,渐渐地上面多了一抹殷红。 …… “公子,公子……” 宋成暄从小憩中醒来。 “公子,张真人送消息来,那人有线索了,可能就在凤翔。”
东南发现了许多奸细,追查下去发现这些人可能与朵甘思有关,广平侯世子爷前来求助,希望他能查明此事。 “我们去凤翔一趟。”
宋成暄站起身。 永夜道:“公子刚刚回来,是不是该歇一歇?”
宋成暄没有说话转身走出屋子,方才睡了一觉,多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光,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身为招讨使去往凤翔查案也在情理之中。 两个人不再多说一路赶往凤翔。 张真人在凤翔已经查到蛛丝马迹,宋成暄也乔装打扮准备与张真人相见,走在人群之中,他偶然间抬起头来,不远处的茶楼上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也正在瞧着他,四目相对,那女子目光中透着几分异样的神采,满是防备和惊诧,仿佛对他十分熟悉。 宋成暄皱起眉头,顿时心生警惕,这女子是谁?为何她会这样看着他,在那女子失神间,宋成暄低下头隐没在人群之中,但那抹身影却印在他脑海里。 定要将那女子的身份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