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继续向前走去。 李大太太和庾三小姐说了一会儿话,精神仿佛好了些。 “我记得小时候家中搬迁,从北边到西边,又从西边搬去南边,马车来回不停地走,我坐在车中晕晕沉沉,只想着外面拉车的马儿快点走累吧,这样就不用再赶路了,”李大太太说着一笑,“真是什么都不懂,如果在搬迁时马儿出了事,那可就真的坏了。”
庾三小姐道:“小孩子思量的简单,若是换了我,大约也会这样觉得。”
她没听说过李大太太提及年幼时的经历,李大太太这样与她促膝交谈,倒像是对家中的晚辈似的,这样的亲切,这样的和蔼。 “与我说话觉得闷吧?”
李大太太拿起点心盒子递给庾三小姐,“吃些蜜饯吧,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
庾三小姐知道李大太太手巧,之前李大太太送了亲手做的桂花茶和菊花茶给母亲,花茶泡好了清香扑鼻,便是达官显贵家的女眷也不过这样的手艺。 如今听说又有蜜饯子,庾三小姐忍不住接到手中打开看,盒子里各式的果子看着就很好吃。 这些东西用料好找,难得是做成这般模样,看着就觉得精致又贵重。 李大太太的巧手能化腐朽为神奇,任谁看了都会自惭形秽。 “大太太那里来得精力做这些,”庾三小姐道,“单单让我弄一样我都做不来。”
李大太太笑了,目光微微深远:“家中孩子多,那时候李家家境寻常,买这些东西要花许多银子,不想亏着孩子们,又没有太多的余钱,只好自己做,年年岁岁的做起来,就越来越熟络了。 虽然家中情形不好,也想把最好的给孩子,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思,只要是孩子想要的,无论多难,母亲都能做到。”
庾三小姐点了点头。 马车外的管事听得李大太太的话仿佛也若有所思,微微抬起了头。 李大太太接着道:“我说到哪里了?”
庾三小姐道:“您说小时候搬迁的事。”
李大太太点点头:“就是那次,马车后来真的坏了,不过是因为遇到了盗匪。”
庾三小姐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不禁紧张地望着李大太太。 李大太太道:“那些盗匪先是夺了东西,后来看到马车里有女眷,就起了坏心,家中护卫拦着,他们就下了杀手,眼见我和母亲就要被他们带走……” 庾三小姐攥紧了手帕,没想到李大太太小时候还经过这样的事。 李大太太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涣散似是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半晌才道:“多亏有贵人正好路过,带着护卫保下了我们一家,那贵人心善,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却想得十分周到,帮我们修好了马车,送了我们盘缠。”
庾三小姐好奇:“那贵人是谁?”
李大太太垂下眼睛摇摇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再也没能见过,父亲母亲曾问,贵人也不肯透露,如果没有那贵人,我们一家还不知道会如何。”
庾三小姐也受了触动,她总觉得这贵人对于李大太太十分重要:“这人心真善,定然会好人有好报。”
李大太太目光闪烁没有接着庾三小姐的话说下去,只是道:“后来我就有些怕外出,长途跋涉都会有些惴惴不安。”
“大太太放心,”庾三小姐道,“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有那么多护卫在,寻常的山匪远远看到就会避开。”
说到这个,李大太太慈祥地望着庾三小姐:“听说三小姐会些拳脚功夫?”
庾三小姐脸上一红:“跟父兄学了些,都是皮毛。”
李大太太笑道:“女孩子会一些简单的招式也很好,我年纪大了,否则也想学一些。”
“若是大太太不嫌弃我来教您,”庾三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我学的不好。”
李大太太拉起庾三小姐的手:“为何要嫌弃?我们又不从戎也不考武状元,不过是要强身健体罢了。”
庾三小姐连连点头,她这一路跟着李大太太去大同,感觉互相亲近不少,李大太太每次看她的目光就像是饱含深意,让她不禁觉得脸红。 有种就要水到渠成的感觉,不过她心里清楚,这件事不可能李大太太一个人做主,对她来说路还长着。 庾三小姐正思量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管事的声音:“大太太好像有人过来了。”
李大太太撩开帘子向外看去,迎面而来的人影让她攥紧了帕子。 李长琰已经纵马迎了上去。 “是高大人的家眷。”
管事传回话。 山西学政高见松大人。 庾二太太听到消息也从马车上走下来,见到学政大人的家眷自然要去拜见。 李大太太与庾三小姐走在前面。 高家的车马越来越近,终于在不远处停下,一位梳着圆髻的妇人弯腰走出车厢。 “大太太,”高大太太显然有些焦急,见到李大太太顾不得礼数立即开口,“我有话要与你说。”
高大太太眼睛通红,阳光的照射下隐隐泛着血光。 见到高大太太这般模样,李大太太心顿时一沉。 “都完了,”高大太太轻声道,“所有一切全都完了,他们都知晓了,我们已经在劫难逃。”
李大太太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十几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到底怎么了?”
李长琰走过来道,“发生了什么事?”
高大太太只是死死地盯着李大太太,半晌她终于又道:“大太太,你帮帮忙吧,救救我家老爷。”
李大太太心中一震,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 高见松狼狈地奔逃着,他身上的斗篷早就在慌乱中被人扯下,他的面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的身份败露,再逃下去好像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逃出生天的希望越发的渺茫,军心也开始动摇。 其实早在简王被杀之时,许多人心中的信念就已经开始溃散,经历了这次败仗,终于有人承受不住…… “我有内情向朝廷禀告,求朝廷不要射杀我。”
高见松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乞降的声音。 “我知道高大人一直在与一个人互通书信,那人定然也是叛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