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还是老太太先开口轻咳一声：“他们都在父母那里，你就放心吧，乳母会照顾好他们的。”
老太太闻到了宋元身上的酒气，也皱了皱眉：“怎么白日饮酒？这些日子，你是越发不懂得爱惜自己了！若是今儿雨丫头不回来，只怕你也不回来吧？”
宋元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解释：“原是下了早朝就要回来的。不过几位同僚说要去喝酒，儿子便陪同他们喝了几杯，没有喝多，还请母亲放心。”
“唔——”老太太端起了一旁的茶盏放在了嘴边：“今儿雨丫头也过来，是她们娘俩有话想和你说。你先坐下吧，也当是咱们宋府的一件大事，正紧办了。”
宋元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的根源在哪儿，他发现这厅中连个伺候东西小厮丫鬟都没有。于是他也挥退了自己的小厮，狐疑地看向了柳姨娘：“你不是在昌王府惹事了吧？”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想这个？连宋朝雨都有些无奈，对宋元摇头：“姨娘怎会惹事？父亲多心了。”
宋元这才舒了一口气：“那是什么大事？让你们一个个的都这幅面容？”
说话的功夫，柳姨娘已经走向了宋元，而后跪在了宋元的跟前儿。她跪下的样子，就像是往日一般温顺乖巧，反而让宋元的心重重一沉。他伸手，就要将柳姨娘扶起来：“十一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他很少这般称呼柳姨娘，唯有他们还年轻的时候，他才常常这么叫她。记得从前每每宋元这么喊她的时候，柳姨娘的心里都只有一片温柔。而现在……柳姨娘竟然发现，她可以对这个称呼不为所动。她并没有起身，甚至坚定地推开了宋元扶着自己的手：“妾身，有话想对老爷说，想求老爷一件事。”
“你这是做什么？”
宋元越发不解地看了看老太太，老太提只顾着低头喝茶。他又看了看宋朝雨，宋朝雨也是低头盯着柳姨娘，没有在意自己父亲的眼神。宋元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咱们二人之间，本不必这么客气。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口就是了！”
于是柳姨娘，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宋元也不知怎地，心头“咯噔”一下。而后柳姨娘微微抬眸，不没有看宋元，却是盯着宋元放在膝盖上的手道：“妾身求老爷，休了妾身，让妾身出府令住！”
“……”正厅之中，一片沉默。宋元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轰”的一下，似乎连柳姨娘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思索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一般，眉头狠狠一皱，手也捏成了拳：“你说什么？你要出府？你要让我休了你？我为何要休了你啊？”
此刻的宋元，尚且不知柳姨娘的心思。他本能地以为，柳姨娘犯错了：“怎么，你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你先和我说，我再看看要如何处置。你这突然让我休了你，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然而他越是这么说，柳姨娘的心里就越是绝望。连老太太都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似乎从心里笃定的知道，宋元留不住柳姨娘了。她们这一个个都是如此，叫宋元都有些害怕了起来：“你们都唉声叹气地做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告诉我啊！”
“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柳姨娘的语气，却平静如斯：“妾身没有犯错，正是因为没有犯错，才敢来求老爷。请老爷一封休书休了妾身放，昂妾身离开宋府，妾身必定对老爷感激不尽！”
这下，宋元是彻底懵了。他低头，便能看到柳姨娘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似乎她也有些紧张。宋元继续问道：“你既是没有犯错，为何要求去啊？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还是看向了宋朝雨：“雨丫头，你姨娘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可是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
然而不等宋朝雨回答，柳姨娘终于坚定地抬起头来，对着宋元凄然一笑：“妾身只是……累了。不想伺候在老爷的身边，不想伺候在宋府了。妾身也后悔了，后悔的是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回到宋府来。老爷，妾身为您生下了两个孩子。”
她的眼神平静里，带着对前半生的悲伤：“雨丫头是个听话懂事的，现在成为了昌王妃，也给昌王府生下了小世子。她的一生，妾身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她是懂事的孩子，一定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
看着宋元仍旧懵然的眼神，柳姨娘继续道：“妾身还为老爷生下了小清儿。老爷总说，宋家男丁稀少，唯有一个阳哥儿，还身子孱弱。小清儿不一样，他是个健康的孩子，日后他定然能够孝顺老爷，然后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宋家。只要他平安顺遂，老爷也后继有人，妾身就能够全然放心了。”
柳姨娘的眼神之中虽带了几分凄然，但也带着几分解脱一般的坦荡：“就当是看在这两个孩子的面儿上，老爷也放了妾身去吧！往后的岁月里，妾身只想要一个人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生活。求老爷，给妾身一个机会！”
说罢，柳姨娘便对着宋元磕了三个头。宋元的眸色一凝，低声问道：“你……可是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人？”
都这时候了，他想的还是这个？柳姨娘苦苦一笑，而后摇头：“老爷尽管去查，妾身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老爷的事情。”
宋元这才意识到了柳姨娘想做什么。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所以你就是想要离开我，离开宋府了是吗？”
“是。”
柳姨娘也很坦然地承认了这件事：“妾身想要离开您，离开宋府。到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去，过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
“为什么啊？！”
宋元虽然捏紧了拳头，但难得的是他并没有即刻发火。他只是不可思议，不敢置信地盯着柳姨娘：“总要有一个原因的吧？是这府中的什么人让你不痛快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十一娘，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了，为何现在说要走就要走？你要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万不能答应的！”
连宋朝雨都觉得诧异，现在的宋元，好像对柳姨娘格外有耐心。柳姨娘的眼神，却变得悠长而深远：“发生了什么事呢？其实妾身也说不出。好像一切都很好，又好像一切都不好。这不是妾身想要的日子，不是妾身想要的未来。所以妾身累了，仅此而已。”
“呵！”
宋元冷笑：“这真的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