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家属区里陆续开始有人过来看她。有人拿半斤红糖,有的拿几颗鸡蛋,看看苏蕴然,再看看平安,但目光扫过苏蕴然时,经常面露同情。苏蕴然不清楚,他们却听家里男人说过,吴青林带出去的那个团,几天前就与指挥部断了联系。前几天这么大的台风,说不定已经死在海上了,可怜苏蕴然和这小娃娃。不过,大家到底还是有同情怜悯之心,心里知道归知道,却谁都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刺激苏蕴然。只是,她们不说,不代表没人说。午后,苏蕴然刚睡醒,又有秦大春和几个人过来看望。苏蕴然想要起来,却被人按住了,无论如何,也要她躺着。大家各自对苏蕴然传授着经验,孙玉兰又来了。苏蕴然懒得理她,不过,还是让她自己找地方坐。“我就不坐了,”孙玉兰笑眯眯的,双手揣在口袋里,“我今天过来也没什么别的,就一件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众人心里都划过不妙的预感,纷纷扭头看向孙玉兰。苏蕴然也看着她,没有接话。见苏蕴然不主动开口询问,孙玉兰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她扫了眼秦大春等人,轻轻“哼”了一声,“要我看啊,这些人跟你也就那样,你看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都没人告诉你。”
苏蕴然依旧没说话,冷眼旁观,孙玉兰就像是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说:“就在昨天,军区又一支舰船下海了,你知道他们赶在这个时候出海是去干什么吗?”
秦大春等人脸色微微一变,有人已经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孙玉兰!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
孙玉兰笑嘻嘻的,“我这可完全都是一片好心啊,这么大的消息,她作为家属,于情于理都该知道吧?反倒是你们,一味隐瞒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孙玉兰,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可也没想过你竟然这么歹毒!蕴然还在月子里,哪一点不得小心呵护着,你却倒好,赶在这个时候来刺激她,我算是看透你了!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
秦大春恼火极了。“你生什么气啊?”
孙玉兰说,“跟你有一分钱的关系吗?而且,我这可是为了她好!”
“你……”秦大春气坏了,几步过去撕起孙玉兰就往外扯。其他人见状,立刻过去帮忙。一时间,二楼苏蕴然的卧室里乱成一团。苏蕴然冷眼看着,心知这其中有事。尚未琢磨明白,孙玉兰已经边挣扎,边喊了起来。“苏蕴然,他们下海捞你男人的尸体去了!”
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秦大春等人下意识看向苏蕴然,苏蕴然皱着眉看着她们。一看她们几人的反应,苏蕴然立刻明白,孙玉兰所说恐怕是真的。苏蕴然掀开被子走了下来,她面色阴沉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孙玉兰。孙玉兰被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哼”了一声,故意挺了挺胸脯。“可惜啊,你费尽心机生了个儿子,却没有人要咯。到时候拖着三个拖油瓶,看谁还会要……啊!”
她短促地一声尖叫,捂着鼻子蹲了下来。一滴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地上,把秦大春等人都吓了一跳。可是,这只是个开始。就在孙玉兰捂着鼻子疼得难以忍耐的时候,苏蕴然一脚踢在了她肩膀上,直把人踢翻在地,随后便扑了上去。“蕴然!蕴然!”
秦大春等人反映过来之后,连忙上去拉架。不过,大概觉得孙玉兰这事干得太恶心了,架拉得也有点偏。一直到见苏蕴然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彻底制止苏蕴然。彼时,苏蕴然抠着孙玉兰的下巴猛然一个用力,孙玉兰再次一声惨叫,整个人捂着下巴直哆嗦。“你不是喜欢嚼舌根子搬弄是非吗?搬弄个够吧!”
“你最好是盼着吴青林还活着,一旦他有什么事情,你放心,从今往后,但凡你家赵远征出门,我必然日日夜夜为他期盼,吃饭噎死,喝水呛死,执行任务时无风起浪,遭遇敌人时枪子连串击中他!总之,吴青林若出了事,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所有人都被苏蕴然的这股气势吓到了,包括故意前来刺激苏蕴然的孙玉兰。她鼻子里还都是血,下巴被抠了下来,想说话都说不出,只能恨恨地瞪着苏蕴然。平安什么时候醒了,正歪着个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看,黑溜溜的眼珠看得孙玉兰直犯怵。秦大春把苏蕴然重新扶到床上,秦大春劝道:“这就是个恶贯满盈的,你跟她生的什么气,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在月子里呢,可不能生气。”
苏蕴然笑了笑,“我不生气,可是,吴青林出门在外,海上情况难料,谁都不能用恶意来揣测他!否则,我就要把这账算到她的头上!”
说她不讲理也好,跋扈也好,苏蕴然认了!可是,说吴青林死了,就是不行!秦大春等人心里轻叹一声,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孙玉兰恨恨然起身,时至此刻,只能自认倒霉。秦大春等人又好生安慰了好一阵儿,才发现平安醒了。今天的平安罕见地没有发脾气,任由秦大春等人凑在他面前看他。等几人离开,苏蕴然看看这个褪去红皮的臭小子,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可以放肆教训那么揣测吴青林的孙玉兰,可是,这不代表她不担心。岸上的台风已经那样大,海上只可能会更大,吴青林那支舰队在海上是什么情况,真的难以预料。“要我说,吉人自有天相,像吴团长这样的人,不会有事的,他该有好下场。”
庞大娘劝苏蕴然。苏蕴然揉了揉脸,道理谁都明白,可是……“你啊,就吃好喝好休息好比什么都强。如果吴团长没事,你把自己熬得那么憔悴,留下病根,多得不偿失?万一吴团长真的出事了,你还是得有个好身体才能把日子过下去,对不对?”
“……”这话虽然难听,但不得不承认,理是这个理!苏蕴然点了点头,努力把这件事抛在一边,开始适应带娃的生活。事实证明,平安真不是个好带的孩子,脾气急,性子横,一有不如意,动辄大哭大闹,每天夜里都要哭闹好几次。半个月后,这种情况非但没有随着出生而减少,反而脾气越发大了,几次叫苏蕴然都恨不得把他重新塞回肚子里。这天,平安又在大哭,原因是他尿湿的尿布苏蕴然没有及时发现。苏蕴然翻着白眼,嘟囔道:“我和你爹都不是矫情的人,怎么生出你这么矫情的小屁孩子呢?哭哭哭,有啥可哭的?这不是给换了吗?”
吴思言趴在床边上“嗤嗤”地笑,苏蕴然没好气地在她脸上戳了一下,“你还笑!”
“弟弟还小嘛,还听不懂你说话呢。”
吴思言笑眯眯的,拖着平安的襁褓把他拽过去,拉拉平安的小手,把自己和吴墨言做的小风车拿给平安看,逗着他玩。可惜,平安这小子一点儿也不买账,依旧闭着眼大哭。这样的哭声总要持续上一段时间,苏蕴然懒得理他了。谁知这时,家里竟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直接上了二楼。肖锦瑟。她依旧是那副胖墩墩的样子,脸像吹大的气球,比苏蕴然第一次见她时,大了快一倍。她横眉怒目,上来之后直奔平安。她一把推开逗平安玩的吴思言,扒拉开平安的襁褓,扯开尿布,等看清平安是个男孩的时候,狠狠瞪了苏蕴然一眼。“丧气的东西!一来就把青林哥给害死了,你满意了?”
苏蕴然:“……”此时此刻,她的脑海当中只剩下几个字,这是个脑残吗?她过去扶起吴思言,重新把平安的襁褓收拾好,转头对吴思言说:“去,到那边把你方叔叔叫过来。”
肖锦瑟脸色一变,瞪了眼吴思言,威胁道:“你敢!”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看出来,肖锦瑟,你还挺有三妻四妾的潜质吗?还喜欢吴青林呐,方百兴知道吗?”
“哼,你少胡说八道!我只是气不过!就是有你这样的女人,青林哥才在海上出的事!”
苏蕴然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谁知肖锦瑟不甘寂寞,过来狠狠推了苏蕴然一下。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现在的力气还挺大,苏蕴然被推得险些仰倒。吴思言气坏了,扶起苏蕴然就要冲上去找肖锦瑟理论,可是,一转头的工夫已经被苏蕴然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