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城? 马贵和秦二都傻眼了。 “小旗,夺城……城中定然是有咱们的人马吧?多少?一百?少说五十!”
马贵很是乐观。 秦二咧嘴一笑,“有五十就够了,咱一个突袭,便能控制城门。只需片刻,城外的骑兵便能突入。功劳到手,回去升职,还有赏钱……小旗。”
马贵看着陶准,“小旗,你……五十没有?”
陶准摇头。 “那三十呢?”
陶准伸出三根手指头。 “那就好。”
“就咱们三。”
一队斥候出了城,城头有人喊道:“小心戒备!”
马贵看着陶准,“就咱们三?”
陶准点头,“对,就咱三人。”
“那如何夺城?”
陶准看着城门中的那些军士,说道:“大军何时到来,咱们何时动手。城头一尖叫,马上就杀人。”
“可就咱们……”马贵看看左右。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陶准沉声道:“我也是学过兵法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
陶准说道:“指挥使说了,内州一下,我北疆就反守为攻了。这便是反守为攻第一战。 打下坤州,北疆左翼就无需担忧敌军。 且坤州一下,龙化州就被坤州与内州包着,成夹击之势。此后顺势打下龙化州,老天爷,你等想想,会是什么局面?”
马贵憧憬的道:“到了那时,坤州,内州,龙化州,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拳头,直冲着北辽。”
秦二说道:“那……那咱们北疆岂不是成了北辽的大爷了?”
“那是,此后北辽便是青楼中的女子,咱们大爷来了,就得伺候着。”
陶准陶醉的道:“若是潭州再下,天神啊!太美,我都不敢想。”
“说不得,以后咱们北疆还能打下北辽来?”
“打下来难,不过,压制住北辽也不错啊!”
“到时候,长安也得看国公的脸色行事。”
“国公跺个脚,长安就得抖三抖。”
“哎!”
马贵蹲着往陶准这边靠拢,“小旗,到了那等时候,你说说,咱国公可还会受长安的鸟气?”
“受个屁,上次国公去长安,那可是威风八面,连杨松成家都被咱玄甲骑给破了。”
“那……若是能压制住北辽,国公……国公……” 秦二眼神闪烁,最终还是没说出那个可能。 若是国公反了,怎么办? 陶准也没接茬,而是低声道:“真特娘的解气!”
北疆受气多年了,杨玄上台,几番出手,令长安灰头土脸,私底下不管是军中还是民间,都为之欢欣鼓舞。 秦二觉得自己孟浪了,换个话题,“小旗,昨日那个逃走的乞丐说,要回来报复。”
陶准说道:“怕了?”
“怕个鸟,这不担心被发现吗?”
“这等争地盘的打斗,反而会令守军放心。安心好了。”
“那,咱们现在就等着?”
“等着。”
“对了,谁领军来啊!”
“这是秘密,不该打听别打听。”
太阳不错,三人轮番打盹。 第二日,陶准三人从城中的一个寺庙里钻了出来。 “有人盯着咱们!”
马贵低声道。 “看到了。”
一个乞丐躲在左侧,鬼鬼祟祟的看着他们。 那一夜,陶准三人杀的他们屁滚尿流,看来,这是不甘心。 “走。”
陶准摸出一块饼子,一边走一边吃。 饼子是买的,还有些肉干,这是当初带来的。 肉干是个好东西,吃了有劲。 三人一路到了南门那边,两个乞丐已经在蹲点了。 “艹!”
陶准骂道:“赶走!”
马贵和秦二上前,几脚就踹走了两个乞丐。 乞丐看似可怜,可争夺地盘的时候,下手狠辣的令人不敢置信。 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在乞丐的世界里,同是天涯沦落人,大伙儿都是乞丐,那你去死好了。 你死了,咱才能吃饱。 两个乞丐鼻青脸肿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咒骂。 听那意思,此次来是先礼后兵,若是陶准三人愿意走,那么大伙儿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既然动了手,那没二话,以血还血就是了。 桃县曾发生过乞丐内斗,死十余人,震动节度使府。 那一次,杨玄发狠,把所有的乞丐都抓了起来。有劳动力的一律去种地,残疾的,一律去工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养活自己。完全没劳动力的,就由节度使府养着。 但许多乞丐不愿意种地,说是太苦。国公没二话,径直丢去修路。 “看来,这里还得和国公学学啊!”
陶准叹息,秦二问道:“小旗叹什么气?”
“打,打不过国公。治理,也比不过国公。你说说,这坤州不灭还等什么?”
秦二点头,“也是啊!”
晨雾薄薄的,在城头上笼罩着。 “看着,就像是蒸笼。”
马贵吃完了饼子,看着雾气说道:“蒸笼里多是羊肉馒头,咬一口美滋滋……” “闭嘴!”
“闭嘴!”
陶准和秦二同时喝道。 太特么馋了。 三人勒勒裤腰带。 “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 …… 王老二此刻就在距离宝德城七八里开外的地方。 他叼着肉干,打开地图。 屠裳欣慰的道:“如今也学会了战前谋划,可见老夫教导有方啊!”
王老二坐下,摸了几张饼子搁在地图上,肉干也丢几条在上面,水囊放一边…… 这特么的不是野餐的架势吗? 屠裳觉得热流在往脑袋里冲。 “屠公,吃啊!”
王老二抬头,热情的招呼。 就像是春游时招呼一个熟人来一起享用美食般的自然。 吃了早饭,王老二看了一眼地图,“宝德……” 他的手指头偏了,屠裳忍住拍一巴掌的冲动,“在左边!”
“那这一点是什么?”
王老二指着一个褐色的点问道。 屠裳冷笑,“肉屑。”
“哦!”
王老二把地图竖起来抖抖,再摆好,“宝德冲着内州方向,自从内州被夺取后,甄斯文那个悍匪屡屡派游骑来袭扰,弄的宝德守军风声鹤唳。此次突袭,骤然出击自然是不行的……” “哦!为何?”
屠裳问道。 王老二说道:“上次我和老贼去青楼看大腿,有个妇人带着十余人,气势汹汹的来抓自家男人,那排场老大了,可惜人还没到,她男人就听到动静跑了。”
“你的悟性,老夫很是欣慰。”
屠裳觉得老二的悟性真是不错,只是没学好。 “如此,要想突袭破城,必须得先控制城门。可如何才能控制城门?”
屠裳没吭气,想等着他自己琢磨。 “屠公,乔装吧!”
“什么?”
“打扮成女人,装作是新娘子,外地接亲嘛!桃县隔三差五就有,不会引发守军怀疑。”
这主意,果真是妙啊! “好!”
随即从军中寻了一个清秀的军士,等新娘装扮被拿出来时,屠裳才知晓,原来王老二早有准备。 老夫低看了老二! 屠裳心中欢喜。 他一直担心王老二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杨国公自然会重用他,可如何重用? 丢外面就是甩手没,丢家里估摸着会带坏阿梁他们。 想来想去,竟然无处可去。 看来,老二成熟了。 “差个媒人!”
王老二退后几步看看屠裳,“屠公,这媒人一般年岁都不小了……” 屠裳:“……” 稍后,一支接亲的队伍就成型了。 “出发!”
…… 城中。 陶准看看出来的日头,说道:“差不多了。”
秦二一怔,“不是说不知晓大军何时前来吗?”
陶准说道:“事先就约定好了时辰。别怪我不给你等说。这等事关系重大,你我三人的性命是小,坏了国公的事大。不知晓,是福分!”
知晓的,那些压力也全数收纳了。 马贵嘟囔道:“咱们也不会背叛国公不是。”
“许多事,越严谨越好。”
陶准起身,“先进城门,看我眼色行事。记住了,一旦动手先杀队官,其次是老卒。”
“为何先杀老卒?老卒怕死吧!”
“老卒是怕死,故而精。杀了最精明的,剩下的都是乌合之众。”
他没说的是,剩下的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敢战之士。 但,敢战之士少谋略,只需浴血奋战就是了。 三人揉着肚子,嘟囔着没东西吃,出城去转转,弄些野菜回来熬煮一锅,好歹填填肚子。 春天有个好处,那便是野菜多。 但光吃野菜也不行,必须有米面。 城门中有二十余军士,带队的队官懒洋洋的在后面蹲着吃东西。 陶准抬头,城头上有数百军士。 若是发动起来,他要争取的便是在这数百人冲下来之前,努力维系城门的打开。 他双手拢在袖口中,从出发那一日开始就没洗过的脸看着脏污,头发都打结了,活脱脱一个乞丐。 秦二在他的身后低声道:“我刀快,我先动手杀队官!”
先动手的最危险……陶准说道:“我来。”
“小旗……”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马贵回头,就见数十乞丐拎着棍子来了。 气势汹汹啊! “小旗,是那些乞丐。”
陶准回头看了一眼,“狗曰的,来的不是时候。”
“大军也没来,要不,先和他们火拼一场?”
这是废话。 三个乞丐打跑了数十个乞丐,守军再蠢,也得来严查他们的身份。 陶准盘算着。 按照指挥使的说法,军律如山,说好了这个时辰到,晚到一刻便是大罪。 如此,不管了。 不,可以利用一番。 他回头,刚想说话,就听到了乐声。 好像是箫。 “是接亲的。”
城门中有人笑道。 “小心些,拒马拉起来。”
队官很是谨慎。 接亲的队伍人不多,十余人护着马车,前面有人吹箫,后面有人喊着喜庆的话。 看到有人在外面拉拒马,媒人说道:“晚些注意,先把拒马拉开。”
这事儿还有些麻烦…… 一旦缠斗起来,城头的守军定然会下来增援。后续王老二率军赶来,拒马只需阻拦片刻,城中守军就能赶到。 城门中,一部分军士回头,发现了即将火拼的乞丐们。 而陶准三人准备出城,被视为逃跑。 “要不拦着他们?”
一个军士戏谑的道:“看着他们斗一场更有趣。”
“非常时期,莫要多事,等杨狗被林使君击败后,想怎么看都行!”
队官阻止了麾下。 陶准面带恍然之色,却又像是在极力忍着,“官爷,那些是贼人。”
身后追来的乞丐们听到这话,怒了。 “弄死他们!”
陶准的手从袖口中拿出来,多了一柄短刀。 短刀猛的刺入队官的胸口,与此同时,他一把拔出队官腰间的长刀,喊道:“杀人了!”
这是制造混乱,让城头的守军摸不清下面的情况。 秦二猛虎般的冲了过来,一刀斩杀一人,接着抢过长刀,刀光闪烁间,竟然往城门外冲杀而去。 身后,那数十乞丐惊呆了。 接亲的队伍也楞了一下。 这是锦衣卫! 屠裳喊道:“发信号,跟着老夫来。”
他一骑冲了出来,冲到马车之旁时,伸手从马车边上拿起长枪。 “呜呜呜!”
号角声中,远方传来了马蹄声。 城头守军愣住了,有人喊道:“敌袭!是杨狗来了!”
“戒备!”
“城下是杨狗的奸细,杀了他们!”
那数十乞丐这才知晓,原来和自己抢地盘的不是什么乞丐,而是三个北疆密谍。 怎么办? 赶紧撤吧! 否则就只能等死! 带头的乞丐喊道:“帮他们一把!”
说着他率先冲了过去,举起木棍子,当头一棍,打晕了一个背对自己的军士。 大哥出手了,剩下的乞丐们跑了大半,剩下的竟然都跟着来了。 “杀啊!”
陶准三人陷入了苦战,眼瞅着就要被压制住。 可突然压力一轻,就见一群乞丐拎着棍子,一路冲杀。 虽说没章法,可守军压根就没想到身后来人,一下就打蒙了。 这是为何? 陶准挨了两刀,此刻没工夫琢磨此事,喊道:“闪开!”
哒哒哒! 屠裳单骑冲了过来。 “放箭!”
城头一波箭雨。 长枪舞动,接着,屠裳冲了进来。 “闪开!”
陶准冲着乞丐们喊道。 乞丐头领挨了一刀,绝望中,看到枪影闪烁,自己的对手就飞了出去。 一骑! 单手握枪,另一只手握着一面旗帜! “王字旗!”
冲进城中的屠裳劈手扔出了旗帜,正好插在了地上。 随后,他掉头。 单骑面对那些冲下来的守军。 哒哒哒! 三千骑席卷而来。 城门中,陶准走到了乞丐头领的身边,单膝跪下,看着他。 “为何帮北疆?”
乞丐头领胸口中刀,看着已经不行了。 他笑道:“说是国公治下……没乞丐呢!都有饭吃。”
陶准举起手,面无表情的抽着自己的脸颊。 一下。 接着一下。 “真有……没乞丐的地方?”
首领问脸颊高肿的陶准。 陶准看着他。 “有。国公治下!”
“真好啊!”
那笑容凝固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