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和江存中、张度二人在桃县嗨皮了两日,节度使府来人。 “陈州那边请杨司马尽快回去。”
杨玄这才想起自己是陈州司马,想到此次出来时日颇久,不知老头会如何咆哮,不禁万分头痛。 “杨司马。”
这两日魏灵儿和张冬青经常来寻他。 “哎!”
杨玄开门,两个少女站在门外,各有千秋,一时间他不禁楞了一下。 张冬青笑道:“杨司马,我等要回去了。”
魏灵儿有些不舍,“杨司马何时去长安?”
杨玄想了想,“年底了,陈州会派出使者去长安进献地方特产,我也不知能否回去。”
每年年底,州府都会派出使者,带着地方对皇帝的贡品回长安。这是一个近乎于地方进贡的仪式,杨玄觉得有些远古时期分封诸侯的味道。 魏灵儿和张冬青眼前一亮。 “杨司马到了长安,千万记得来寻我!”
魏灵儿很是豪气的拍拍不大茁壮的凶,“到时我请你在长安吃喝玩乐。”
“小玄子,带着她上青楼吧。”
张冬青福身,“我虽对长安吃喝玩乐知之不多,不过却认识不少人,杨司马若是到了长安,我能代为引荐。”
才女的名声如何来?躲在家中自然没法扬名,必须要广交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而且朋友多了还能有人吹捧。 杨玄含笑道:“好说。”
杨玄带着自己的护卫百余人,娇娇们加上随从人数也不少,浩浩荡荡的两帮人在城外相聚。 “痛饮一杯!”
魏灵儿在叫嚣,“我千杯不醉!”
大腿太兴奋了……杨玄笑着和她喝了一杯,“若有暇,可来北疆一游。”
拉拢大腿自然要不露痕迹。 魏灵儿眼前一亮,“那我现在就行。”
这妹纸……杨玄眼皮子跳了一下,“此次出事,想来家中挂念,且回去了再说。北疆在此,谁也拿不走!”
张冬青举杯饮了,轻拭唇角,说道:“北辽虎视眈眈,也不知以后北疆如何。”
众人此次算是见识了真正的北疆局势,那等游山玩水的心思也散了,多少有些担忧。 杨玄上马,目光缓缓转动,最后对魏灵儿微微颔首,“我等在,北疆就在!”
马蹄声哒哒远去。 魏灵儿不知为何,竟然落泪了,哽咽道:“风吹的好冷。”
张冬青赞道:“豪迈不羁,正是大豪杰!”
城头,江存中看着这一幕,淡淡的道:“有人歌舞升平,有人高呼酣战,我辈当如何?”
张度说道:“自该用手中刀,为大唐开路!”
…… 临安。 因为北疆条件不好,有些人就在自家开辟了菜园,种的菜蔬自家吃之余,也能拿出来贩卖。 因为数量少,所以去市场没什么意思,这些人就挎着大竹篮走街串巷贩卖菜蔬。后来有聪明人发现大户人家每日需要的菜蔬不少,若是主动送上门去,负责采买的仆役也图省事,多半愿意买下。 孙三娘五十多岁了,儿媳妇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于是她反而没事做。最近小孙儿病了,花了不少钱治病,可一直不好。家中钱财也花光了,一家子着急上火。孙三娘也种了些菜,原本是想着一家子吃,可现在一家子愁云惨淡,都在想办法挣钱,还吃什么吃。 临安城是陈州州廨所在地,还是有些富贵人家,但都被那些游击队给占据了。孙三娘年纪大,自然不好去和那些人抢地盘。 今日她挖了些萝卜出来,也不洗,说是带着泥水灵,挎着竹篮就出来了。 走了几条巷子,大户人家的门外都有几个卖菜的蹲点,见孙三娘来了只是冷笑。 罢了! 孙三娘摇头,示意自己不是抢地盘的……那日她见几个菜贩子抢地盘,打的头破血流,连秤砣都用上了,差点出人命。 她一路转悠,胳膊上的竹篮越来越重。 前方就有一个大户人家,门外竟然空无一人。 这是老天赐福啊! 孙三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把竹篮放在边上……台阶那里不能放,影响主人家出入,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边上就有几个大户人家,门外蹲点的菜贩子看着她,一脸愕然,随后幸灾乐祸的笑。 什么意思? 孙三娘一边喘息,一边纳闷。 “哎!那阿婆,赶紧走!”
一个年轻人挥挥手。 孙三娘坚定摇头,心想老娘今日就占地盘了,以后谁来这里都不好使。 吱呀! 大门开了。 “大王慢些。”
“建明回来让他去州廨。”
“是。咦!这是谁?”
孙三娘回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卫王没事儿也时常在城中转悠,于是大伙儿都熟悉了。 与此同时,卫王残暴的名声也广为人知。 “大大大……大王!”
孙三娘被吓的魂不附体,心想这次少说要挨一脚。听闻卫王修为高深,这一脚不得把我踹死啊! 那些菜贩子都默然看着。 卫王蹙眉看着孙三娘,“干嘛的?”
孙三娘哆嗦了一下,老老实实地道:“卖菜的。”
“嗯!”
卫王冷哼一声。 瞬息,孙三娘就想跑,但鬼使神差的,她抬头恳求道:“大王,奴的小孙儿病重,要花许多钱,恳请大王买了奴的菜吧!奴好有钱给孙儿治病。”
卫王冷着脸,孙三娘心中一颤,觉得自己难逃一劫。 她听许多人说过,长安的贵人都是神仙,看百姓就如同是蝼蚁。蝼蚁得罪了神仙,一巴掌就抽死你。 孙三娘低下头,等着责罚临身。 噗! 一个沉重的东西落在了竹篮里,孙三娘看了一眼,觉得眼熟。 这不是银锭吗? 她抬头,卫王指着她,“以后她来就买。”
管事欠身,“是。”
孙三娘不敢置信的拿起银锭,“大王的钱掉了。”
卫王没回头,上马被簇拥着走了。 孙三娘心跳的噗噗噗的,回首把银锭送上,“这是大王掉的钱。”
管事艳羡的道:“是大王给你的,拿了去给小孙儿治病,以后每日带了菜蔬来,但凡不差,我都买了。”
“啊!”
孙三娘懵了。 “这萝卜我看看。”
管事拿起一个萝卜,抹了一下,一口咬去,“嗯!多汁,不错,都买了。”
孙三娘回到家中,儿子开门,“阿娘怎地回来的这般早?”
孙三娘冲进了孙儿的房间,一家子都在。 “看!”
灰白色的银锭让一家子都傻眼了。 “谁给的?”
“阿娘,你捡的吧?这可是贵人才有的银锭,丢失了会报官,还回去。”
“是卫王送的。”
“啥?”
孙三娘把脸贴着小孙儿的脸蛋,欢喜的道:“我的孙儿是个有福的呢!病了也有贵人赏赐,快快好起来,以后得报恩呢!”
第二日,孙三娘弄了一篮子萝卜,洗的干干净净的,还特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去了卫王府。 一到卫王府外面,就见一群菜贩子堵在那里。 孙三娘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得了好处还不够?快走!”
“贪婪的老婆子!”
吱呀! 大门开了,卫王和李晗走了出来。 “见过大王,大王看看小人的菜。”
一群小贩争先献媚。 卫王只觉得心烦意乱,咆哮道:“都赶走!”
一群侍卫冲出来,把这些菜贩子赶走。 就剩下孙三娘。 孙三娘战战兢兢地拿出一个萝卜递上去,“大王,这是奴种的萝卜,甜,脆生,不要钱。”
卫王走了过来,那些菜贩子躲在边上看着。 卫王在长安整日山珍海味,到了临安也是酒池肉林,会吃你的烂萝卜? 卫王伸手接过萝卜,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就塞嘴里大嚼。 随即上马离去。 管事出来,“来,咱们称重算钱。”
孙三娘说道:“都不要钱,送给大王尝个鲜。”
管事笑道:“大王还差你这个?只管送来。”
孙三娘回头,冲着卫王的背影跪下,含泪道: “奴,多谢大王!”
卫王和李晗去了州廨。 “使君,卫王和李郎君来了。”
刘擎点头。 卫王二人进来后,李晗行礼,卫王冷眼看着刘擎愕然抬头,“大王来了?”
呵呵! 刚才通报的小吏声音不小,本王听的一清二楚,你刘擎这是耳背了? 耳背就回家养老去,换个进取心强一些的来。 “瓦谢被灭,基波部与驭虎部不断在蚕食瓦谢的牧场,陈州为何不动?”
卫王前日就来请战,想率军出击。 刘擎抬眸,眼中多了些欣慰之色,“大王这般进取,可喜可贺。”
呃! 众人一怔,心想刘擎和整个北疆的态度就是:陛下令卫王来北疆就是吃饱撑的,大伙儿糊弄一下了事。至于什么历练,关我北疆屁事? 皇室那摊子破事众人皆知,皇子之间的争斗也就罢了,这是历朝历代都少不了的事儿。可皇帝和太子做了同道中人却被天下人诟病不已。 无耻! 皇帝无耻,连带大伙儿看向他的子女的眼神都不对劲。 卫王修为高深,会不会那方面也高深?会不会更不忌口? 好名声的建立需要许久,但要想毁灭却只在朝夕。 卫王当然知晓北疆对自己的态度,所以刘擎的话看似褒奖,他却淡淡的道:“若是坐视,基波部与驭虎部将会越发强大。”
刘擎叹息,“哎!大王请坐。”
卫王坐下,看着就像是一座小山,身躯魁梧的不像话。让见过皇帝的刘擎不禁腹诽:怎地生出了这么魁梧的儿子? 腹诽大佬是一种乐趣。 刘擎心情一好,话就多了些。 “大王所言极是,不过我陈州士卒太少,坚守有余,进取却不足。老夫最近准备上奏疏,恳请朝中多拨些钱粮下来,也好多招募些勇士。随即苦练一番,就发兵草原,横扫……哎!大王,大王……” 卫王起身就走,刘擎的召唤再深情也无法挽留。 “咳咳!”
看戏的卢强干咳两声,“使君,小心这位发飙。”
刘擎笑道:“老夫所言皆发自肺腑,他知晓。可朝中不可能答应,他也知晓。所以此事便是一个死结。”
“他没用瓦谢覆灭来辩驳,算是讲道理了。”
卢强唏嘘着,“都说卫王残暴,可他到了北疆时日也不短了,也没见什么残暴之举,可见传言有误啊!”
刘擎不置可否,卢强叹息,“瓦谢灭了,基波部与驭虎部在争夺牧场,抢夺那些小部族,这是预料中事。其实,三个部族比两个部族更好应付。部族越少,掣肘就越少,越能形成合力。 所以灭掉瓦谢看似好事,终究还得要收拾残局。”
“你只看到了一面。”
刘擎说道:“两个部族看似更强大了,可你要知晓,原先三个部族存在时,瓦谢便是制衡。基波部与驭虎部相互忌惮,又相互虎视眈眈,却不会动手。如今瓦谢没了,驭虎部与基波部之间再无制衡,若是赫连春制衡不利,弄不好他们之间就能大打出手。”
“难!”
“事在人为。”
“使君,杨玄在桃县许久了,丢下那些事务也没人管。”
“县学按部就班,那个谁……李文敏?此人傲气,杨玄不在,有人想去插手,被他一番讥讽,无言以对。”
“至于临安军的操练,有人管着。”
卢强也只是暗示,提醒刘擎有人在觊觎杨玄丢下的权力。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了卫王对孙三娘的大手笔赏赐。 卢强抚须,“看来老夫说的不错,卫王并非残暴之人。”
…… 数骑冲进了临安城。 “大王何在?”
为首的是个内侍,声音尖锐。 “在那边,你一直走,左转,右转……” 军士指着前方介绍,内侍听的脑子里打结,随手就是一鞭子,“贱人!!”
挨了一鞭子的军士蹲着,双手抱头。 内侍劈头盖脸的给了他几鞭子,赶路的辛苦仿佛也随之发泄了出来,随即喝道:“带路去州廨!”
“呸!”
其他军士冲着他们的背影骂道:“贱狗奴,小心落马跌死!”
军士带着数骑到了州廨外面,正好卫王和李晗出来。 内侍下马行礼,“奴婢钱五,见过大王。”
“何事?”
“大王,奴婢奉宗正之命前来,请大王回长安。”
“本王若是不回呢?”
卫王语气平淡。 钱五涎着脸,“若是大王不回去,宗正让奴婢就死在陈州。”
卫王看了军士脸上的鞭痕一眼,再看看钱五手中的上等皮鞭。 “那就死吧!”
一拳! 呯! 钱五缓缓跪在卫王的身前。 随即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