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气归气，还是坐上了对方安排的马车。她想要知道，他们夫妻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是谁撺掇容华安排了这样一出算计。她的女儿她知道，性子嚣张跋扈，却是没有什么脑子的，偏生又听不进去话，要同时算计她的女儿和薛故，这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马车七万八绕，最后竟是入了东风楼的后院，从侧门进去，穿过一处弄堂，长公主便看到远远的翠竹林中坐着一个人。那人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摆的，看着悠然自得无比，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就是你约的本宫？”
长公主进了翠竹林，在那人旁边石桌边坐下。那人也不起身行礼，只是轻轻笑道：“殿下多年不见，还是如此风华，奴婢却是老了！”
长公主惊得转头看向她。跟在她身后的白嬷嬷惊呼出声：“瑛娘？”
刚坐下的长公主也霍然起身，盯着那人看了许久，惊愕道：“瑛娘，一别多年，你回来怎的也不说一声？”
谢大娘，也就是曾经的长公主婢女谢瑛娘，带着几分嘲弄笑道：“是啊，很多年了，久得我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殿下了！”
白嬷嬷心中升起不安：“瑛娘，郡主的事，你是不是.......”长公主闻言也回头看向她：“你竟因着多年前的恩怨，如今来害我女儿，瑛娘，这么多年过去，想不到，你竟是变得如此不择手段了！”
谢大娘淡然笑道：“殿下有何尝不是，曾经为了天下苍生拼命的殿下，只因心疼女儿，竟是可以枉顾人命，您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
长公主一滞，她一生英明，因着容华这个女儿全然尽毁。“说吧，你今日将我约来，大概也不是为了翻旧账，你害我女儿也就罢了，为何要将谨之媳妇给牵扯进来，这与她有何干系？”
“殿下抬举了，这局可不是我设计的，从头到尾都是您府上那位郡主一手策划的！”
谢大娘慢悠悠道。“这里头没一个人是无辜的，至于秦氏，她自然是有关系的！”
长公主怒道：“容华不过是小女儿心性，时日久了也就过了，若非有人从中挑拨，她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一直想不通，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替她做事，如今想来，这都是你在背后作祟，是不是？”
谢大娘拿起茶壶替她倒了一盏茶：“殿下不急，且听我讲一桩往事吧！”
长公主接了她的茶水，却是不喝，只是盯着她道：“本宫的女儿如今正值生死危机关头，我可没闲工夫与你瞎扯！”
谢大娘喝了一口茶：“那殿下想不想知道，为何自先皇后过世之后，驸马就不再进宫参加任何宫宴了？”
长公主想想，确实如她所说，慕容明珠自焚之后，司马仲宣就很少入宫，更不会参加任何宫宴。“你知道这其中缘由？”
她眼里带着寒意，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谢大娘将茶盖在茶杯上轻轻刮着，发出轻微的脆响，一下下击打着长公主的心。“那年，我因着手里拿着驸马爷的草书，上头写着几句似是而非的诗句，被殿下认定了是勾引驸马，转头将我许给了军户头子！”
谢大娘缓缓说起曾经过往。长公主一愣：“本宫不曾，我只是让人将你逐出盛京，并不曾说出将你许人的话，毕竟你跟了我那么些年，我做不出如此之事！”
“是啊！”
谢大娘笑道：“殿下自是不会如此，可那些驱逐之人，收了银钱，又怎会给我翻身的机会？”
长公主越发不解：“是谁害你？”
谢大娘却没有回她的话，自顾自道：“那年，前朝余孽作祟，围困盛京，陛下无奈只好带着宗室外逃，一路南下去了通州一带。”
“途中，陛下因先皇后被人围困，丢下众人先行一步，宗室与后妃路过淮川郡，曾在潘娘娘老家潘家别苑里借宿两日，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长公主点头，这事她自然记得，她那时刚怀了容华不足两月，月份尚浅胎未做稳，一路出逃之下，身子便有些难受。那时候，潘美人见她身子不舒服，便提议去她家歇息几日再走。她因与慕容明珠交好，对潘美人便没了好脸色，可那时，她身体不舒服，司马仲宣又曾受过潘家大恩，于情于理都该前去拜访，便带着她与几位身子较弱的宗室去了潘家歇脚。那时候的潘家老爷子尚还在世，对他们一众到来表示了极大热情，很是妥帖的安排住下，还请了大夫来帮她开药坐胎。原本是打算歇上三日再走的，不知为何，两日后司马仲宣便坚持要走，不管潘家老爷子如何挽留，都坚决要走。她至今想来，都还觉得夫君那时有些奇怪。“这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你此时说来有何意义？”
长公主想着往事，神色淡然问道。谢大娘却没再说这事，又转头说起了黄龙寺之事。“后来，潘娘娘提议宗室与诸位夫人，一起上黄龙寺为天下祈福，时值秋日，又恰是秋高气爽之时，殿下便与诸位夫人一道上了黄龙寺！”
“本来该是早早下山的，不料突然山洪爆发，山路阻断，将殿下与诸位夫人都困于山上，以至于闹出同时生产，还抱错孩子这种事来！”
长公主的心微微一沉：“这事早已说清楚，是那莲家姨娘心生歹念，才会造成两个姑娘的错换，你此时提起这个是想说什么？”
谢大娘便笑了：“宫中每月都会为贵人请平安脉，出逃之时，潘美人有没有身孕，殿下该是知道的！宫里不曾记录，却在潘家诊出身孕。”
“出逃路上仓惶紧张，且那时先皇后被敌军围困，敢问咱们陛下可有心情临幸美人？”
长公主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扭着袖子，双眼盯着谢大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旁的白嬷嬷也心神震荡，不知为何，她心底升起一股惶恐之意，下意识不希望谢大娘继续说下去。谢大娘似乎没看到她的神色一般，“出宫之时不曾有孕，陛下没有可能，那么，殿下倒是猜一猜，潘娘娘腹中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