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各班的消防队员们事先从班长那里听过口风，虽然不免都有些紧张，但还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当然，紧张的只有二、三、四班，一班都是一群精密机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不在乎训练上的任何困难。韩凯笔直地站在队伍当中，也紧张且期待着，只要能够继续在一线下火场救人，再辛苦艰难的训练他也不怕。例行的体能训练后，队员们稍作休整，而后穿上全套个人防护服、戴上空气呼吸器，准备进行第二项训练。训练场地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韩凯瞄了一眼，果然看见在原本的训练场上多加了许多障碍物，成排的标志杆、木箱堆成的矮墙，还有高低台和需要匍匐前进的铁丝网，简直跟部队里特种兵训练场一模一样。不过不管这训练有多困难，韩凯都有信心完成。收回目光时，他和苏海眼神撞上。对方的胳膊还没好，只能做一些简单训练，这会儿坐在一旁树荫下观战。目光对上时，韩凯冲他挑了挑眉，对方则暗暗竖起一个中指。韩凯很清楚，自己一定能做得比别人更好。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即便一班“精英战士”们来了，自己也能胜过他们。他罩在呼吸器面罩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赵站长背手跨立，站在队员们的方阵前，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在韩凯身上若有若无地停留了片刻，旋即扬声开口道：“我先讲一遍接下来的训练要求！空气呼吸器，对于我们每一位消防员来说，都意义重大！由于空气呼吸器在不同条件下，能维持的时间不同，所以我们必须要在训练中掌握一些技巧，来控制呼吸器的使用时长，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救援时间和自身安全……”赵站长说了一大堆老生常谈的话，韩凯只觉得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忍不住打报告问：“报告！站长，这个项目怎么才算赢？”
韩凯的语气跃跃欲试，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赵映旗望着他皱起眉毛，声音严厉：“能在火场上保住你的小命就算赢！”
“这个项目分为八个任务，场地你们已经看到了，分别是100米空跑、50米绕杆、50米障碍，10米低姿匍匐前进，爬绳上四楼、六米拉梯登楼、速降和纵深灭火。”
赵映旗将目光从韩凯身上移开，继续说下去：“如果顺利完成八个任务，空气呼吸器警报不响，则为通过；如果在任何一个环节，报警器响，空气耗尽，则为失败！”
宣布完训练规则，赵映旗又点名道：“黄佳齐，徐昂，出列！”
“你们来给大家示范。”
“是，站长！”
黄班长和队员徐昂昂首挺胸，跨出队伍。一班是灌城消防站的“尖子兵”，在赵站长正式将新训练项目引入前，他们就提前做了小白鼠，对整个训练流程已经很熟悉。赵站长一声令下，两人便从起点处跑向标志杆，先是百米空跑，而后娴熟地绕过一排标杆，进入由木箱堆积排列成的障碍区，然后是罩着铁丝网的沙坑、用于攀爬训练的小楼，最后是纵深灭火。他们的速度并不算极快，却非常稳，每一步都稳扎稳打。二人互相配合，破拆上锁的铁门、穿过狭长的通道，再用高压水枪扑灭油桶上熊熊燃烧的烈火，报警器一次未响，训练顺利通过。王文斌站在三班排头，看着两个一班精英表演，紧张得直流汗。他平时能吊车尾压线过普通训练就不错了，这次还要戴上空气呼吸器，得在空气耗尽前完成训练任务……王文斌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厚实的肚子，再看看那高度不过40厘米的铁丝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在他身后，韩凯也在认真地观摩一班两人的示范。与王文斌的胆怯不同，韩凯仍然信心百倍，他甚至觉得黄班长和徐昂的速度太慢了，如果换成他，一定能够比他们更快到达终点！消防员们平时训练有素，加入新项目后也上手很快，一班二班前面的人都顺利通过，轮到三班和四班上场，王文斌想躲也躲不过，还被点名当了头一个，硬着头皮一颠一颠地跑向起点。王文斌原本也算是个“灵活的胖子”，前面的障碍跑还不算太吃力，但低姿匍匐就实在有些为难了。他一趴下去，刚爬进沙坑就开始进退两难，稍微动一动就快要挂到上方的荆棘铁丝网，不由得速度缓慢下来，几乎可以说是停滞。“王文斌！叫你控制好呼吸，不是叫你愣在那里不动！”
赵站长高声呵斥，王文斌头皮一紧，辩白道：“明白！我是怕……”赵站长不需要理由，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他的话道：“怕！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说怕——怕你就别当消防员！情绪波动会增大空气的消耗的速度，呼吸器就撑不了多久！”
王文斌被训得狗血淋头，不敢再开口说话，趴在沙坑里喘了口气，勉力加快速度，用极不雅观的姿势蠕动着通过了铁丝网，竟也还没有触发警报。和王文斌一前一后的是同班的郑丰喜，他比王文斌晚出发，现在却已经跑在了王文斌前头。只是他被赵站长的训斥声分去了注意力，没留神也放慢了脚步，等到最后一环任务时，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油桶前，空气呼吸器发出了“嘀嘀”的警报声。郑丰喜懊丧地拍一拍自己的额头，与此同时，他身后气喘吁吁地抱着水带跟上来的王文斌也耗尽了氧气瓶中的氧气，两人身上的警报声此起彼伏，赵站长冷哼一声：“郑丰喜，王文斌，50个俯卧撑！”
两人灰溜溜地摘下面罩，到一旁的空地上做俯卧撑，赵站长站在不远处，一边注视着正在训练的队员：“看什么看？后面的人还不快跟上！”
一边对郑丰喜和王文斌道：“你们两个，自己报数！”
刚经过了体能训练，又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在新训练项目上摸爬滚打了一圈，被罚做俯卧撑的两个倒霉蛋都已经汗流浃背，但还是咬着牙开始数数。郑丰喜不胖不瘦，身材还算标准，体力倒也足够支撑做完俯卧撑，王文斌吨位比他重了许多，几乎等同于“负重训练”，不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做俯卧撑的动作逐渐开始不标准。“45，46，47……”郑丰喜先一步做完了50个俯卧撑，喘着粗气爬起来，王文斌腰上的“游泳圈”都在颤抖，报数的声音也虚浮无力起来：“48，49，50——”王文斌数完就累得趴在地上大喘气，动作艰难地正准备起身，赵站长忽然走近一步：“49！”
一旁已经通过训练的队员们互相看了看，摇头给王文斌递了个默哀的眼神，王文斌叹一口气，认命地又趴回地上，撑起身体重新做了一个俯卧撑。可他实在太累，动作仍有些不标准。赵站长皱着眉，沉声道：“还不够低，49！”
王文斌额角落下大颗汗滴，短短的头发都被汗水浸透了。四班的班长李二勺站在出发点那儿远远看着，不免也为自己生出几分担忧：“妈呀，小胖都整成这样，我这要是做完了，晚上颠勺的力气是不是都没了？”
他这会儿还担心菜谱，跟他后头的队员道，“我还答应了粉丝，今晚上做红烧狮子头啊。”
赵映旗像是听见他们谈话声，回头一个眼刀过去，几人立即噤声立正，不敢说话。这边王文斌也不敢偷懒，听着他的话咬紧牙关，弯曲手肘，又做了一个。“再标准点！49！”
赵站长还是不满意。王文斌表情狰狞，一张脸皱成一团，只得强忍着肌肉酸痛，再次做了一个标准的俯卧撑。赵站长总算大发慈悲地喊了一声：“50！”
话音刚落，力气耗尽的王文斌就瘫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呼吸：“哎呀，我不行了，感觉跑一趟要瘦十斤……”旁边的队友忍着笑扶他起来，赵站长倒也没阻止，眼神扫过还没上场的队员，尤其是韩凯，若有所指道：“你们也别‘羡慕’王小胖，等一下训练失败了，也有俯卧撑做。”
韩凯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总感觉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禁小声嘀咕：“站长的强迫症又犯了。”
刘子涛督促着自己班上的队员依次上场，韩凯就在他身后，他转身对韩凯道：“我先上了，等一下你可得小心点。”
“放心吧班长，有你这个楷模开路，我肯定不会有闪失！”
韩凯自信满满地一拍胸口，挑眉笑道：“绝对不让赵站长有机会找茬！”
刘子涛看着他也笑了笑，转头站到起点线旁，动作敏捷地开始了训练。苏海远远看完了他们的训练内容，不知何时又走回到韩凯身旁。韩凯瞥了他一眼：“你伤好没，能撑得住吗？”
苏海故意抡着自己的胳膊转着圈给他示范：“放心，绝对能比你快。”
“行。但我可警告你，要是跑到一半你胳膊疼认输，我可不会为你停下脚步啊。”
“谁要你停下？到时候别输了哭鼻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