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了定见,仲客巍再看云从恒先,就怎么看都不顺眼,云从恒先的所有举动都代表着阴险和阴谋。他压制着心中的真实情绪,用没有异常的语气吩咐:“把云从大队长带下去,好生看管。”
云从秀明担忧地看着自己这位叔叔,却又不敢出声为他求情。仲客巍看见云从秀明的反应,心里倒是舒服了一点。从云从恒先的举动来看,云从秀明并没有把今天晚上他的计划泄露出去。否则云从恒先他们要是知道了康迎江是假的,就没有必要再安排人手来刺杀灭口。至少他这几年对云从秀明的信任还没有被辜负——但是,仲客巍的眼神冷硬,云从秀明仍旧是云从家的成员,现在没有背叛,不等于接下来永远不会背叛。“其他两队呢?”
仲客巍看着自己的亲兵将云从恒先押下去,心中却没有轻松几分。云从家在背后算计他,这对于仲客巍来说,可比对付斗川关中潜藏的控鹤司人手要严重多了。控鹤司那些人就算是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藓疥之疾,但是云从家的暗算,却是心腹之患!云从家的庞大影响力,即使是仲客巍也无法忽视。他的心中沉甸甸的,整个人都变得萧索起来。满怀雄心壮志,准备为自己的国家开疆拓土,征战天下,却突然发现,身边原本最应该信任的伙伴,一直在暗中算计着取代自己,甚至可能为此而勾结敌方,采取种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昔日觉得明朗的前方,此刻却仿佛被乌云笼罩,充满了令仲客巍不安的阴影。仿佛是为了印证仲客巍的预感,突然有斥候飞驰而至,焦急地向他禀报:“仲帅!出大事了!”
仲客巍脸上的肌肉不由一颤:“出什么事了?”
“有好几个地方着火了!”
仲客巍冷哼了一声,又放火?这又不是什么新鲜的招数,刚才不就已经来过一次了吗?无非是云从家的私兵,为了摸清楚他的兵力布置,故意各处放火,引出暗中藏着的精兵,好针对性地行动而已。如今“康迎江”已经被灭口,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会收手——想到这里,仲客巍突然一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斥候连忙回禀:“就是刚才发生的!”
仲客巍觉得有些不对,正如他刚才推测的那样,既然云从吉羽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继续放火呢?云从吉羽之前也曾在王上面前自荐过,想要担任南征主帅,只是王上权衡之后,还是选择了他。然后云从吉羽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坦然地来给他当了下属,负责整个财政度支。这几年来,云从吉羽从来没有公开违背过他的意志,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妥妥当当,不管是斗川关还是军营中的粮草物资,全都没有让他烦恼过。云从吉羽如此配合顺从,以至于仲客巍都已经忘记他们当初曾经争过这个主帅之位了。这样的云从吉羽是傻子吗?他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吗?仲客巍面色凝重起来,这只能说明,云从吉羽今晚的目的还没有完全达到。他不仅仅想要杀了康迎江灭口,他还想要什么?仲客巍迅速思考着,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能想到的唯一结论,就是云从吉羽根本不满足于以康迎江背叛、仲帅府有内奸、他驭下不严的理由来打击他,而是想要利用今天晚上这种混乱的场面,进一步给他制造更加严重的罪名。比如说,斗川关大乱!如果好不容易得来的斗川关,在他的管辖之下竟然爆发出这样的动乱,那么斗川关中两国居民之间的对抗,必然会引发北安人的警惕和憎恨,对王上重视的南征计划增加不少难度。云从家再运作一番,说不定就能让王上下旨罢免他的帅位,云从吉羽就可以登上帅位!只是短短一瞬间,仲客巍脑海中已经想了很多。“让城卫军出动,一边灭火,一边维持秩序。”
“告诉所有北安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出门上街!违者一律视为意图不轨,格杀勿论!”
想了想,仲客巍又补充了一句,“命令他们,把家中所有武器,包括菜刀、锄头全都堆放在自家门外,谁敢隐匿不交,一律视为意图不轨,格杀勿论!”
斥候们听完了命令,立刻驱马离开,向着不同方向飞驰而去,去传达仲客巍的命令。仲客巍坐在马上,注视着前方摇曳的火把形状。那是东昊士兵们正在玉带河两岸封锁,搜查刺客。“仲帅!”
云从秀明带着担忧的神色靠近,仲客巍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己的亲兵首领一眼。亲兵首领好像不经意地揪了揪缰绳,他骑着的马顺从地往边上挪了挪脚步,正好挡在了云从秀明和仲客巍之间。云从秀明只以为这是偶然,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低声说道:“仲帅,现在外面有些乱,刺客还未落网,大家又去忙着搜索刺客……”“仲帅身边只剩下这数百亲兵保护,属下斗胆,想请您先返回帅府,不要给歹人可乘之机。”
仲客巍仔细看了看云从秀明的表情,没有看见一丝心虚和不安。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还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想让自己离开,好帮着云从家那些刺客逃出搜捕?仲客巍神色不变,轻轻摇头:“秀明君的心意,我能理解。但是我相信,大家会保护好我的安全。”
云从秀明讶然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是,属下僭越了。”
仲客巍往前指了指:“走,过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玉带河很长,不过此时两岸几乎全都是人影,刺客们只要出现,就会立刻陷入包围之中。仲客巍站在高处,等待着刺客落网的消息。只要拿到了人证,对付云从家就容易多了。马蹄声传来,一名斥候冲了过来,大声叫道:“仲帅,仲帅,不好了!”
仲客巍心中恼怒,这些斥候怎么回事,今天晚上一个个都是大惊小怪的,他好得很呢!斥候却根本没有心思去看他的表情,翻身滚下行礼禀告:“仲帅,那些北安人开始闹事了!”
仲客巍凛然一惊:“怎么回事?”
那些骨头硬的北安人,在斗川关失守的时候,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残留的少数强硬北安人,在这几年期间,也一点点被他的手段筛选出来,要么当街斩杀,全家死光,要么被公开拷打,送去苦役营。能留到现在的北安人,大部分都是些胆小怯弱之辈。今天晚上他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也没有做什么碰触他们底线的事情,这些北安人怎么会出来闹事?他们不怕死了?斥候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散布流言,说今天晚上,仲帅调兵,是要杀光斗川关中的北安人!”
仲客巍心脏猛然一抽:“控鹤司!”
这种谣言,不就是之前控鹤司在洪野克案件之后,在民间传播的内容吗?当时就有人偷袭东昊商户和居民,闹出了一些乱子。后来因为城卫军的大力镇压,这些流言才稍有平息。今天晚上,因为形势混乱,控鹤司又出来搅风搅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