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补了个觉,等到秦佑臻和阁老们议事结束,她也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陛下,齐婕妤求见。”
御膳房刚把午饭摆好,小太监就进来回禀。听见“齐婕妤”三个字,秦佑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顾昭。他正在考虑如何能让顾昭同意当他的皇后,换来何筝对他的支持,保证边疆的安全,这样才能没有顾虑地收回励王的兵权,才能除去元稚眉的倚仗……按下心中莫名的一缕心虚,秦佑臻面无表情地问:“她不好好在后宫为先帝守孝,跑到前朝来做什么?”
他登基后,东宫女眷自然也都水涨船高,搬入了后宫之中。不过一方面因为要守孝,另一方面也是每天晚上都噩梦连连,秦佑臻基本上都没有跟自己的女人们见过几次面。只是按照自己的印象和旧例,将位分最高的齐承徽升为三品婕妤,其余奉仪封为美人,各自按照等级规矩安排就是。秦佑臻心中有些不悦,以前以为齐氏安分守己,才给了她后宫最高的位分,谁知道她竟然敢从后宫跑出来,太不像话了。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齐婕妤说是给陛下送补汤。”
秦佑臻的眉毛顿时皱成了一团:“胡闹!”
他的声音有点大,顾昭顿时抬起头看了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秦佑臻原本想直接把齐婕妤赶走,但是看见顾昭的神情,却又改变了主意——如果表现得太过无情,只怕顾昭误会他对女人冷漠粗暴,更不会答应嫁给他了。想到这里,秦佑臻放松了一下表情,淡淡地说道:“叫她进来吧。”
齐婕妤亲自提着食盒,笑容端庄走了进来。“臣妾见过陛下。”
秦佑臻对她抬了抬下巴:“平身吧。”
齐婕妤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端出来一个小碗:“陛下,您这些时日辛苦劳碌,臣妾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亲自熬了虫草乳鸽汤,来给您补补身子。”
顾昭见过齐婕妤,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不想看着人家夫妻说话,就自觉地把头转到了一边。秦佑臻一直用余光留意着顾昭的反应,看见顾昭的动作,嘴角浮上一丝微笑。其实他叫齐婕妤进来,也是想看看顾昭会不会有一点点在意。当初林雪容就是这样,只要提到看到他的女人,就会吃醋,跟他撒娇闹别扭。现在看来,顾昭虽然还不至于吃醋,但是也并不是毫不在意。齐婕妤看见秦佑臻嘴角的笑意,脸上的笑容也变大了,轻轻地坐在了秦佑臻身边:“陛下,臣妾知道您很忙,但是不管怎么忙,都要保重龙体才是。”
说着,她就拿起调羹,想要给秦佑臻分汤布菜。秦佑臻的微笑收了起来:“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你回去吧,回去吧,去吧……齐婕妤的笑容一僵,却不敢违背秦佑臻的意思,只能不甘不愿地站起身来,对着秦佑臻行了个礼:“臣妾告退。”
顾昭再次回头,仔细打量齐婕妤的动作。元稚眉在宫中待了二十年,谁也不知道她的触手伸到了什么地方。要是齐婕妤被她采用什么方法控制影响,顾昭也不会觉得奇怪。直到齐婕妤毫无异常地离开,顾昭才收回目光。秦佑臻的嘴角再次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下午时候顾昭没有当值,不过却也不能随便离开皇宫,只能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傍晚的时候,控鹤司内部的消息通报送到了顾昭手中。在上京城的云商全都被抄家入狱,这个消息没有出乎顾昭的预料;朝廷还下了旨意,命令将云州八大商人全都抄没家产,调查他们和马戎、东昊勾结的罪行。顾昭点了点头:“该。”
上辈子如果没有这些云商开路,东昊入侵也不可能那么顺利。不过看到言官弹劾励王、沈阁老奉旨调查真相的时候,顾昭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
典大人应该已经将她的报告交给了秦佑臻才对,百行歇业和范家庄园惨案都是东昊人和朝中某些势力勾结,试图陷害励王,挑拨离间,让北安自毁长城。这个结论她写得很明白,人证物证也都清清楚楚,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再调查的啊。秦佑臻为什么不拿出来真相驳斥那些言官,反而还要让沈阁老去调查什么真相?这种调查,首先就是默认励王可能有嫌疑;但是励王自己却完全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双方难免会冲突,以励王一怒就杀人的性格,肯定要闹出大事啊!顾昭猛地站起身来,但是又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控鹤司的一名官员,完全没有权利就朝廷大事向皇帝提出劝谏。她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感觉到太阳穴嘣嘣乱跳,只能用力按着太阳穴,倍感无力。从她回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在努力避免上辈子的惨剧再次发生。可是为什么每次刚刚看起来有了进展,就仿佛有什么力量在跟她作对一样,又把事态往原来的方向推回去?顾昭真的不明白秦佑臻是怎么想的。他才刚刚继位,根基未稳,不是应该沉下心来巩固自己的位置吗?要让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他这边支持他,让反对他的人越来越少,才是他现阶段的重点啊。现在就对励王动手,是生怕边疆太安稳了,还是生怕那些在暗中心怀鬼胎的势力找不到对他下手的机会呢?就在同一时间,摘星楼下的小院中,秦行烈取下了恶鬼面具,换上了一身浅色夏服,掀开门帘,走进了屋子里。元稚眉失去了当初的记忆,一直以为她还是昌王妃,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只以为秦行烈是她的娘家弟弟元弗。所以秦行烈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在提前在别的房间里换了服饰,以元弗的身份出现在元稚眉面前。元稚眉院子里的下人并不多,还是绿腰亲自给秦行烈掀开的门帘:“夫人,公子来了。”
她跟着秦行烈走进房间,一边走一边笑道,“夫人,你昨天不是还想公子吗,今天公子就来了,可见公子也是一直惦记你呢。”
元稚眉倒是没有像上次一样呆坐不语,听见声音就转过头来。只是她微红的眼圈和脸上薄薄的愁绪都无声地告诉秦行烈,刚才她恐怕又哭了。不用她身边的人解释,秦行烈也知道元稚眉为何哭泣。在元稚眉心中,她仍旧是守正帝的正妻,只是因为眼前的龃龉被守正帝冷落,守正帝当了皇帝之后还把她幽禁在这个小院中。她一直在等待着守正帝回心转意,没想到守正帝就这样死了,也没有给她一个结果。昨天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往殡宫祭拜,却被新帝塞到了偏殿里,根本没有得到认可,她能不哭吗?“元弗,你说,如果我现在身殉,他们愿不愿意让我与夫君同穴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