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儿拍开封泥,顿时满亭酒香,便是潘清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道:“真是好酒,只是这酒香中怎似有梅香是何缘故?”
顾赦:“实不相瞒,此酒是顾某前些年闲时收了梅花上的雪融水所酿,又埋于梅林中一年之久,今日方掘出。”
潘清点头:“这倒怪不得了,大公子当真是位雅人。”
顾赦:“不过闲时胡乱鼓捣消磨时光罢了,算不得雅,倒是潘大人这赏梅亭,别具一格,以在下来看,这亭外的含苞待放的一枝倒胜过开了满树的梅花,更得雅趣。”
小侯爷嗤一声乐了:“大公子这话可是对牛弹琴呢,别看潘兄是个读书人,对于这些风花雪月之物,皆无兴趣,只案卷在握什么赏梅观雪都与她无关,你可不要被他的外表所惑。”
说到此,见潘清瞪着他,笑了一声:“潘兄瞪本世子做什么,本世子说的可是大实话,莫非说错了?”
潘清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没错,我的确是个俗人。”
小侯爷摊了摊手:“你看吧,这可是她自己说的。”
顾赦忍不住笑了出来,瞧这情景,两人何止认识,根本就是交情莫逆,相处起来自然无伪,非挚友不可得,实在让人从心里羡慕,羡慕之余却也暗暗震惊。这潘清倒是什么来头,不仅能得许广丰举荐,还与小侯爷如此亲近,可潘家的确是寻常人家,这个消息不会弄错,那么到底哪里不对了。潘清却不管顾赦怎么想,请他过来就是想把这粘人的小侯爷给弄走,免得天天缠着自己,而且这位根本不拿他自己当外人,在这县衙之中,胡闯乱撞,自己的房间也随意进出,潘清是怕哪天不妨被他瞧出破绽就麻烦了。看见眼前讨嫌不自知的小侯爷倒让潘清忍不住想起卫九来,说起来相比小侯爷自己跟卫九更熟络些,虽有时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却有分寸的多。不过,今儿顾赦来过之后,想来明儿自己这县衙就该热闹起来了,想必自己跟小侯爷的关系也会引来众多猜测。虽自己不想依仗权势,可是这样自己送上门来的靠山也没必要往外推,毕竟她也不傻,以自己的能力想跟在漳州任知府多年的王郢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而目前的境况,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已经让王知府记恨上了,心心念念欲除自己这个眼中钉,有小侯爷在多少能让他忌讳一些,摸不到底细之前,不敢轻举妄动。两人吃酒一人吃茶倒也吃的颇为尽兴,直到月上中天方散了,小侯爷已有些醉,潘清却执意拖着他一起送顾赦出了县衙,夜色里隐约瞥见暗处有人影闪动,十有八九是王知府的眼线,想来王知府也疑心小侯爷就在自己这县衙之中,所以才派人过来盯梢。顾赦自是也看见了,拱手告辞上了车,长喜小声道:“大公子,刚县衙外盯梢的,估摸是府衙派过来的,是不是提醒潘大人小心。”
顾赦:“你道潘大人为何拖着酒醉的小侯爷出来相送?”
长喜挠挠头:“大公子的意思是潘大人一早就知道外头有盯梢的,故意拖小侯爷出来就是给这些人看的,可奴才瞧着潘大人不是那种喜欢张扬的官儿,这是为何?”
顾赦:“不喜张扬也需自保,以潘大人的聪明又怎会瞧不清当前形势,有小侯爷这个靠山,她在漳州会安生的多。”
长喜:“说起来这位潘大人不是捕头出身吗,就算是冀州府的捕头,也跟小侯爷八竿子打不着啊,更何况还如此亲近,小侯爷来了漳州竟不住驿馆也不去花楼,径自跑到了这县衙里住着,奴才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事儿,莫非是因为姚家,潘大人不是姚半城的义子吗。”
顾赦:“便老侯爷跟姚家老爷有些交情,以小侯爷的性子也不会跟姚家太过亲近,更何况如此亲近,非一朝一夕的交情,这就令人费解了。”
长喜:“好在这位潘大人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要不然,有小侯爷撑腰,还不知得干多少坏事呢,奴才那日听见二老爷说,潘大人若是在龙溪县待长了,咱顾家以后便不用愁了。”
顾赦暗暗摇头,二叔太过乐观了,虽说顾家在漳州经营数代,王郢这个知府却也连了两任,漳州富庶之地鱼米之乡,这漳州知府可是大大的肥缺,若朝堂无人,断不会谋到这个官职,还连了两任,整个漳州官场半数官员都跟王郢一样是搂钱的贪官,忽然来了个清廉的必然群起攻之,双拳难敌四手,潘大人便有小侯爷这样的靠山只怕在漳州也待不住,而且这些官员多与朝中世族重臣利益相关,这上下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皇上决心肃清吏治,严惩贪官,漳州方能安生些,可谁又能知晓圣意呢。不过也难说,既然潘大人能来漳州,就说明皇上已然动意,且近两年,皇上对许广丰这样的耿直清正的官员,颇为倚重,可见是有意肃清吏治,若果真如此便是天下百姓的造化也是顾家的造化。不说顾赦怎么想,且说潘清次日一早起来,刚出了内院,差人就急匆匆跑了过来:“大人,王知府一早就来了,如今苏大人正在捧着在前厅奉茶。”
潘清挑了挑眉心说果然来了开口道:“既是知府大人来了,怎么不来报我。”
差人:“苏大人本遣了小的来报的,可知府大人却拦了,说大人这几日断案辛苦,知府大人此来也没什么要紧事,不用特意打扰大人,待大人起身之后再见无妨。”
潘清目光闪了闪,看起来小侯爷这杆大旗真好用啊,刚拿出来晃一晃,就把王知府给唬住了,之前王知府可不会如此客气,来自己这县衙莫不是一脸阴沉,不是来问罪就是来找茬儿的,何时如此体贴了,就看在这份体贴的份上,自己也得让他如愿,想到此,停住脚步转身往客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