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他是个玲珑剔透之余又难得很温情的人,虽然表面上纨绔,可是心里却一直是好的,临江王一直就说他心狠也心软。 他的心软,在对待楚景行一事上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要不是因为心软,楚景行不会有那个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能差点害死他。 可他在旁人眼里已经仁至义尽了,在临江王妃眼里,却始终不够。 她默默地听临江王在旁边数落,一直紧紧攥着念珠不说话,等临江王说的急了,她就面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翘了翘嘴角,将念珠数的更加的快。 既然临江王都已经知道她勾结了薛先生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琛定然是把证据都找齐全了,现在再狡辩没有什么意思,反而惹人嫌恶。 她就是做了,杀了沈琛原本便是她的愿望,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从前临江王一直觉得她会改,那不过是他蠢罢了。 不止是蠢,还没有良心。他竟天真的觉得这种丧子之痛,她真的能轻易原谅。 这怎么可能? 他只要想一想就该知道的,死了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跟她亲近的儿子,这么多年来,是她辛辛苦苦把孩子教养长大,成了临江王府人人称赞的世子。 要不是沈琛,要不是因为沈琛忽然到来,抢夺了一切属于他的光彩,然后还把他逼得在父王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怎么会走上绝路?! 这一切都是沈琛造成的,可是到头来,临江王竟还觉得是楚景行处心积虑的要害沈琛。 他根本就不配当一个父亲。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里就不起什么波澜了。 一个父亲都不爱自己的孩子,爱别人的孩子甚过爱自己的孩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只要得罪了沈琛,在他眼里反正就是错的。 临江王又抿了抿唇,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陌生,才刚走来的时候的那种愤怒到现在还萦绕在心头,看着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又蓦然觉得无力:“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明知道,这件事是我下的决定,你要恨也该是恨我。”
临江王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也不是不恨眼前的男人。 只不过相比较起来,显然沈琛更好欺负也更好对付的多了,大家都知道柿子挑软的捏,她自然也会先找好对付的那个。 等........等到时机成熟了,她是一定要替儿子讨回公道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呢。 虽然那个儿子也并不是很亲近她,也蠢的去跟仇人走得近,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那有什么办法? 他不替自己这个娘想,她这个娘却是要替他这个儿子着想的。 脑海里思绪纷杂,她闭上眼睛,很是淡漠的开口:“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王爷若是觉得我罪大恶极,尽可杀了我。”
临江王目光沉沉的看了她半响,见她始终不睁开眼睛,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心里有些难受。 夫妻这么多年,患难与共,不是没有感情。 何况临江王妃的娘家对他也是尽心尽力,小舅子们也都好相处在为他卖命。 他想起这些年王妃的好和体贴,想起她生楚景行和楚景吾时的挣扎和艰难,迟疑半天,才问她:“你.......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
临江王妃冷哼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带着无尽的疲倦:“我有什么错?我若是错,大约也就是错在实在无能,以至于竟不能替我的儿子报仇讨一个公道。”
临江王苦笑了一声。 他要说多少遍王妃才能知道,楚景行的死跟沈琛没有关系。 说到底,是楚景行自己的一意孤行害了他,下的这个决定也是他亲口下的。 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他无法改变临江王妃的心思。 他迟疑片刻,才轻声问她:“那我只问你,你跟薛先生的联系,还有谁知道?”
临江王妃也同样犹豫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睛看向他. “你应当也清楚,现在晋王已经伏诛。他身边所有同党,重要的都已经押解进京,不重要的也都死了。”
临江王顿了顿才又道:“若是薛先生还活着,他身边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那我们平定晋王的功劳就全部毁了。”
被人知道楚景行跟薛先生的关系,到时候再大的功劳都没有用。 而之前做的一系列的事,在朝廷铺的路也都毁了------隆庆帝只会认为他们别有用心,蓄谋已久,逼反了晋王,又故意贼喊捉贼,到时候不说隆庆帝的滔天怒火,就连朝臣们的口水,都能淹死他们。 他们之前做的所有的准备都等于白费了功夫。 临江王妃嘲讽的牵起了嘴角笑了笑。 说起来,临江王大约是怕她跟薛先生合谋,不顾一切的把这些事都捅出去,害了这一府的人? 她倒是想。 可是她不会这么做。 她的娘家全部都被绑在了临江王这条船上,还有她的小儿子,这一切都该是她小儿子的,再丧心病狂,她也不会拿儿子的前途和性命来开玩笑的。 她才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呢。 她想了想,才叹了口气:“薛先生是景行的一个绝妙的棋子,他是很忠心的。否则也不会联系我,让我替景行报仇了。不是人人都这样没良心,忘记了别人的恩惠,恩将仇报.....” 她见临江王的面色越发的阴沉,也不怎么顾忌,回头看着他,认真的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对您和景吾造成什么坏的影响,我怎么会这么对您?我不过就是想替景行讨回公道罢了。薛先生也是同样,您放心吧,不该说的,他半个字都不会吐露的,您只当这世上没有这个人,就罢了。”
这句话临江王是信的,说到底,害了王府对于王妃来说是真的没有半点好处,她不会害自己的儿子。 她可没有忘记,临江王的底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