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罗源分析的到底有没有道理,现在何亮和黄文杰除此之外已经无路可走了。 沈琛要是再不出来,等着他们的就是抽筋扒皮的结果,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反正别人的命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命,罗源说得对,再不济,身份作假总是真的,是卫安自己不要命不肯以真实身份示人的。 到时候他们就拿这个理由往上一说,谁也不能说他们做错了----通倭这样的大罪,难道还管你是谁吗? 他们这些官员对于通倭的人,可有就地处决的权力的。 既然决定了,事情就要立即去办。 何亮是按察使,当即就把事情分派了下去,将文书都做好了。 那些倭寇都是早就已经收买好了的,口供证据都是一应俱全,不必费劲。 至于卫安那边,根本就无人去提审。 他们反正只需要做个样子就是。 等到第二天,整个高唐便都知道了,境内出了倭寇,勾结商人意图不轨的事了。 虽然东昌府自来受到倭寇侵扰不多,可是海贼却是出了名的彪悍的,东昌府百姓多有靠水吃饭的,对海贼基本上是闻风色变。 现在听说竟然有商人勾结倭寇透露钦差信息,导致钦差被掳,便都惶惶然起来。 原本钦差失踪过后,官府一日一日的搜查就已经让人很是惶恐了,加上如今又要杀人,高唐的百姓都沸腾了,四处奔走相告起来。 每天要杀一个人的消息,还是何亮手底下的许千户带来的,他带着点儿怜悯的看着困在牢里的卫安他们,手里捏着厚厚的荷包,掂量了掂量就摇头:“上头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明天便要行刑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等到许千户走了,谭喜才转身看着卫安,深吸了一口气将声音压得极低:“姑娘,都被你料中了。”
真是给他们栽赃了通倭的罪名,然后想要用杀人来威胁沈琛出来。 罗源想的是对的,站在他的位子,就算是卫安,想的肯定也是这样的法子-----沈琛太狡猾,嗅觉灵敏的逃脱了追杀不说,还躲的无影无踪,让他们陷入了被动。 这个时候,除了引寿宁郡主来,利用寿宁郡主的生死来操纵沈琛,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可是,罗源在利用她的时候,恐怕想不到,她也正是在利用罗源。 东昌府这么大,眼线这么多,不仅民间有倭寇在追踪沈琛的踪迹,官府和锦衣卫无一靠得住,这样的情形下,她就算是找到了沈琛,也是无济于事的,她们到头来还是会被罗源他们一网打尽。 既然如此,自然就要想办法把事情闹的大一点,再大一点。 她想到这里,转头去问赵期:“确定把事情都跟林跃交代清楚了,没有遗漏吗?”
是的,驿卒放了他们去朝城县,他们的确是去了。 可是扮作驿卒的锦衣卫并没有发现,一路上卫安的人都在几不可见的减少。 林三少早在信里告诉卫安了,罗源其人,狠辣有余,聪明也有,只是跟狠辣一比,这聪明就不显得那么明显了。 他之前之所以闯出那么大的名堂,跟他的狠辣是脱不了关系的。 他专挑出头鸟打,不管这个人背后牵扯的究竟是谁。 李公公的事情过后,他固然是威风八面,可是值得注意的是,同时他也在扬州呆了整整这么几年,直到今年才碰上了沈琛的事能重新回到京城锦衣卫权力的中心。 有些代价,他早就付过了。 林三少从不说没用的话,卫安也从来不做没用的事。 她一开始就来到明知道有问题的锦衣卫把持的驿馆,就是因为她想让锦衣卫知道她的行踪,也想让锦衣卫知道她已经来了。 她有备而来,罗源却只当她是一只自投罗网的鱼。 真是笑话。 一贯沉默不语的纹绣从包袱里拿了披风想给卫安披上,一面就问:“姑娘,既然整个东昌都被把持住了,那个知县能不能靠得住......” 路上固然是有人监视没错,可是等到进了那座黑赌坊开始,那些人的看守就放松了。 尤其是开始押注之后,就更少人能注意得到卫安身边的人,注意力都放在卫安和赌局上头了。 趁着这个时候,林跃已经偷偷带了何胜和何斌从人群里不露痕迹的溜了出去,隐藏在了赌坊里,等到这件事已经风平浪静,他们才收买了两个本地人,伪装成跟他们是朋友,天亮了之后平平安安的出了这座赌坊。 他们是听了卫安的吩咐,要去找朝城县知县彭德瑞的。 早在知道东昌府的局势之后,卫安就已经先行一步将东昌府的关系网都查清楚了。 因此也就知道罗源跟刘必平之间隐秘的关系。 鲁氏女这个依靠姻亲关系结成的网,是刘必平手里又一个杀人的刀。 卫安早就知道官场是个大染缸的道理,在林三少提醒之后,就做足了准备,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在东昌府还有一个异常的存在------就是朝城县知县彭德瑞。 这个人算起来,还是彭家的远房亲戚。 是那种很远很远的关系,当初彭家出事,彭家是牵连了三族的,他们并不在其中,因此也就没什么影响。 除了因为出了三族之外没什么影响,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彭德瑞是个奇人。 这人当初一开始是在福建当官的,官不大,就是个县城的教谕。 可是问题是他官不大,志气却很大,将一地的教育办的极为出众,学生们都对他交口称赞。 而且他还脾气死硬。 倭寇来袭,他所在平安县城死伤无数,知县等人都要逃,是他铮铮铁骨,拦住了要跑的知县大人,义正言辞的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之后,就带头领着一些有血气的汉子冲上去解救百姓了。 因为这事儿,他被破格提了知县,吏部把他放到朝城县去了。 这样的人,是真正的死心眼的人,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哪怕你要他的命,也不能让他的观念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