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公主府的帖子从七月初一前两天便开始断了,卫老太太松了口气,却也并不敢就这样放松,到底还是决定带着卫安一同进宫去。 可这回卫玉珀竟也期期艾艾的咬着唇,鼓足了勇气跟卫老太太说,也想跟着进宫去。 她是鼓足了勇气来说的,最近跟着崔嬷嬷也学了见贵人该如何拜见,如何说话,如何对答,心里已经有了谱,才敢跟卫老太太提起来,实指望进宫去见见世面。 卫老太太却实在有些诧异,她带卫安进宫去,是因为想替卫安求一道恩旨,以明鱼幼忌日快到的缘故,让皇后娘娘准许卫安给明鱼幼斋戒祈福一月。 既是斋戒,自然就不适宜出门,也好挡了彭家和长缨公主府不断的邀约。 卫玉珀却实在是没有理由入宫去的,她是外臣之女,身上又没有诰命,没有召见如何能够进宫,不免就皱了眉头。 想了一回,压抑住了火气,还是轻声细语的摇头:“娘娘身体不适,我们进宫且未必能得见娘娘慈颜,你便不要跟着去了,好好儿在家里,今儿的课不是仍旧在上么?”
崔嬷嬷的课向来是六日一休,如今还没到休课的时候。 卫玉珀是鼓足了勇气才来求的,没料到却被卫老太太一句话就驳了回来,面红耳赤的不知如何是好,死死的咬住了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半响才颤抖着应了一声是。 心里却灰了一片。 再没有想到卫老太太连脸都不肯带她去露一露。 为什么能带卫安,就不能连带着也提携提携她呢?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只觉得难过。 卫老太太却叹了口气:“心大了。”
想了一回,让人去请崔嬷嬷过来,顿了顿等崔嬷嬷行完礼,才温和的让她坐,问她:“嬷嬷也教了这么许多天了,不知道我们家中这些女孩儿们,都还能看的入眼么?”
崔嬷嬷何等精明的人,卫老太太一问这个,便知道她是察觉出了端倪,端正的坐着轻轻笑了一声:“都是好的,九小姐活泼自然,十小姐温和可爱,十一小姐刻苦用功,志向高远,十二小姐一派天真。”
志向高远...... 卫老太太若有所思:“不知嬷嬷最近教了什么?”
“教的都是规矩礼仪,行走坐卧.....都有涉及。”
崔嬷嬷面上仍旧带着微笑:“这么些年了,京中的贵女们越发的养的娇了,连请手帕交们上门,也有一套成例在了----如何写帖子,下帖子如何按照亲疏远近分派,若是碰上不来的要如何.....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在了。我知道贵府已经久不饮宴,便先教的这些。”
这些也的确是最紧要的,卫老太太领着卫安出去赴宴过几次,便知道如今京城中的女孩子们跟她们从前再不相同。 她点了点头。 崔嬷嬷便又道:“几个姑娘们学的都快,尤其是十一姑娘,举一反三.....还问起了宫中贵人们的规矩......” 卫老太太沉吟半响,便笑了笑:“我知道了,劳烦嬷嬷了,往后这些不必再教,首先要紧的,便是教会她们如何洁身自好,不好高骛远.....” 然顿了顿,才道:“把女诫和女则都教了罢。”
崔嬷嬷笑着应是。 她一走,卫老太太想了一回,见时辰还早,便先让人把卫玉珀身边的梁嬷嬷叫了来。 梁嬷嬷还从没来过卫老太太的合安院,她是姚姨娘身边跟着的老人儿了,姚姨娘给卫阳清当妾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了梁嬷嬷一个人跟着。 梁嬷嬷这一辈子也就指望着姚姨娘和卫玉珀了,因此等卫老太太不冷不热的一眼看过来,她先就主动把卫玉珀的想头说了,咬了咬唇又道:“姑娘是年纪小,一时想岔了......” 这倒是个知道事的,卫老太太轻轻一点头,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一边的翡翠,淡淡的道:“你是她身边的老人儿了,这些话,我便当没听见过。她身边如今只有你一个老成些的跟着也不是回事,稍后我便让三夫人再赐下两个年纪大些的去帮你分担,你往后多劝着些你们姑娘,别叫她走了岔路,回不了头。”
梁嬷嬷忙跪下来答应,回去的路上正好还遇见卫安,一发儿的不敢抬头,站在一边等着卫安一行人过去了,才叹口气。 哪里能比呢,卫安都已经封了郡主了,进宫那是理所应当的----初一十五,她原本就该进宫向中宫行礼问安的。 可卫玉珀怎么能无缘无故进去? 卫安也已经认出了她,见她从合安院出来,卫老太太又好似不大高兴,便问:“祖母,这是怎么了?”
卫老太太见了她才总算是有了些笑意,轻轻摇摇头:“阿珀的事儿。”
她把卫玉珀求着要她把她带进宫的事说了,蹙着眉头叹气:“恐怕是看你封了郡主,便觉得心里不甘心了。”
之前她缠着卫安要学东西的时候卫老太太就已经觉出了不对,立即给家里的姑娘干脆一并请了教养嬷嬷,为的就是怕她们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谁知道卫玉珀还是起了心思。 她有些心烦,打定了主意等卫阳清回来要跟卫阳清好好商量,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好好劝一劝,让卫玉珀打消不能有的念头。 卫安静默了片刻才道:“崔嬷嬷是个眼明心亮的,她说的道理,或许阿珀肯听。”
卫安上一世自己就是自卑惯了的人,很明白一个人若是自卑久了,便容易敏感多思,见了曾经一样不堪的同伴能出头,心里有嫉妒也是难免的。 她没当回事,卫老太太便不再多说,握了握她的手,问明白了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才领着卫安出了门。 先往内务府递了牌子,才在外头等着通传。 卫老太太轻声告诉卫安:“宫中形势又跟从前不大一样.....这回能不能见的上皇后娘娘还未必......” 方皇后称病已久,上一个月连命妇们一旬两次的请安都一并给免了,还不知道这回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