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打扫战场，满地都是日本兵的尸体，零零落落躺着几个中国士兵。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掺杂着几个青蓝色的点子，像黑泥土里的小石子一般，跟这片苍茫的大地融为了一体，静静躺在地上的时候，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渺小。不远处的枯树枝上，乌鸦停在树梢，探着头，好奇地望着底下的一具具尸体，像是在精心挑选食材一般。而远处群峦上的落日，似乎滋生了那么一点无用的怜悯之心，为这千千万万个亡魂披上了一丝彩色的幔纱，帮他们遮住了人生的最后一丝尊严。载洸缓缓地走在尸体堆中，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泥潭里面一样，每一步都觉得万分沉重。不远处传来了几声稀稀落落的马蹄声，凌乱的步伐，就好像马儿要找一处没有尸体的土地来落脚，也觉得很为难似的。慕容湛从马背上下来，喝了一口酒，大喊道：“痛快！这一战打得真是痛快！只可惜，让山地元治那家伙给跑了！下次一定要抓住他！”
他走到载洸面前，望着一脸肃穆的载洸，“怎么？你这副模样，怎么跟我们打了败战似的。斩杀、俘虏了一万两千日本兵！这可是大胜战！简直扬眉吐气！战报传到朝廷里，那帮人不得琢磨着给咱们拜将封侯啊！不过这就没你份了，你的官已经顶天了，再往上就是皇帝了。”
载洸淡淡地笑了一下，面对着山峦上的半面残阳，感慨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慕容湛将手里头的酒壶拍到他的胸脯上，“快，喝口酒，清醒清醒。这才刚开始呢，你就这般感慨了，那接下去不得闷死你。”
载洸喝了一口酒，又深深地吐了口气，“杀人真得有那么痛快吗？”
慕容湛：“那是自然……不过你这话问得有歧义，那得看杀谁，杀日本鬼子，就是痛快！身为军人，难道连这点情绪都不能发泄吗？那也太憋屈了吧！怎么？你该不会同情起日本人来了吧？我可是听说，你一人一枪，就射杀了二十多个日本鬼子，大清第一神射手的称号，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我杀人是为了救人，不杀他们，死的就是自己人。”
慕容湛听完，冷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背部，“拜托你收收你那慈悲之心吧！打战呢！你能不能严肃一点，你以为对面是在跟你吟诗对唱吗？”
就在这时，一名打扫战场的中国士兵来报：“大帅！前方发现了一具日本军官是尸体，具抓到的俘虏指认说，是日本大佐大寺安纯！”
载洸走到尸体面前，望着他面目全非的尸体，陷入了沉思当中。慕容湛：“日本兵不愧是训练有素，这那种大溃败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组织军队有序地撤退。我看这个大寺安纯也是个英雄人物，叫人厚葬他吧。”
“是！”
紧接着，一列抬尸的队伍从两人的眼前经过，担架上躺着的都是自己人的尸体，这些都是要入土安葬的。载洸望着那一具具尸体，突然来了句：“你说……这死去的人，会去哪里呢？”
慕容湛扑哧一笑，“死了就死了呗，还能去哪，没有死过的人，怎么知道死后去往何处。你要真想知道，你就自己亲自死一次呗，要不要我帮你？我腰间这把刀，还没饮饱血。”
载洸对他这一番话置之不理，转头对手下的参将说：“我们这次也牺牲了一千多号兄弟，你给朝廷发封电报，就夹在战报里面，请旨，优待烈士家属。”
“是！”
慕容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怎么，还在想你的心上人啊？”
载洸眼里不自觉地溢出来些许忧伤，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有什么好想的，人死不能复生，天各一方，就让往事随风埋葬了吧。”
“你能这样想就好，就怕你还念念不忘，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