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老乡，割麦子不？把我家的六亩麦子割了吧？”
回家的路上，就有人拦着吴顺昌要他帮忙割麦子。 “不中啊，俺要先回家，你要是等得及，我明天来给你割，等不及就算咧！”
吴顺昌大声喊道，赚钱当然重要，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回家。 “六亩地又要不了一会儿功夫，给帮忙割下吗？你家哪儿的？要是不远的话天黑前就能回家！”
来人连忙拦住，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吴顺昌，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麦子在地里那怕多放一天他也担心的不行。 “前河乡吴家村的，倒也是不远，你家地在哪儿？”
吴顺昌有点犹豫了，要是这户人家的地没多远的话，去割下倒也不是不行，关键倒不是这二十四块割麦钱，他更看重的是宣传作用，今天在这儿割了，周围的乡亲看到效果，说不定当天就能定下明天的生意。 “吴家村，那咱也不是外人啊，你们村有个吴长富是吧？那是我侄媳妇的爹，当年送亲的时候好多吴家村的人都到俺这儿来过！”
来人连忙套近乎。 “那是我堂叔，要这么算起来我还得喊你一声叔，叔，那咱们就快点吧，我出去个把月了，想早点回家看孩子哩！”
既然是亲戚，吴顺昌就更不好拒绝了，招呼来人上拖拉机，就往他地里去了。 “往前走，前面第二个路口拐个弯就到，俺家就两块地，一块儿在这儿，另一块儿也不远......前面那栋房子就是俺家，俺先回家让俺媳妇儿做饭，等割完麦子正好吃羊肉烩面！”
来人给吴顺昌指路。 “吃饭就算了，我回家吃，待会儿叔你要是觉得俺干得还行，就给帮忙介绍介绍，俺打小跟俺爹到处跑着当麦客，干活儿绝对没话说，现在用的又是惠农的割晒机，割麦子是又快又好，肯定耽误不了你的事。”
那怕外面吃的再好，吴顺昌现在最想吃还是家里的那一口。 “这咋好意思哩，你帮俺干活，总不能连顿饭都不管！”
来人说啥也不同意，农村人固然斤斤计较，但也格外讲礼，留麦客吃饭那是规矩，谁要是坏了这个规矩，在村里可是会被看不起的。 “我是真急着回家，老叔你要是过意不去，到时候你把你家犁地的活儿包给我就行！看到没有，犁耙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按上就能犁地，还有脱粒机，你要是嫌自己脱粒慢，让我帮忙也行，机器脱粒比起手工脱粒那是又快又好！”
当初刚干完河阳的活儿，离开的时候吴顺昌就把脱粒机和犁耙都配上了。 “咦，你这个小伙子了不得，年纪轻轻就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今年挣了不老少钱吧？”
来人眼里满是羡慕，打量脱粒机的时候又看到电视机，这下就更羡慕了，“我滴个乖乖，电视机都买了？俺们村只有村长家有，其它人都买不起。”
“运气好运气好，拿镰刀割麦子太累了，而且干活还慢，所以一咬牙一跺脚，就借钱买了这个，惠农的东西确实好，用了一个多月，一点儿毛病都没出，回去把钱一还就不剩啥了，还指望老叔你多赏几碗饭吃。”
吴顺昌脸上满是笑意，一想到回去后家人们看到电视机的样子，就忍不住乐开了花。 “那是，俺现在用的就是惠农的饲料，猪娃也是从惠农哪儿买的，肯吃肯长，等明年了俺再多买两头，过年的时候也能宽松点！”
俩人聊了一路惠农给自家生活带来的改变。 路过他家的时候，俩人又纠缠起来，一个硬是要请他吃饭，一个硬是不吃，最后还是吴顺昌占了上风，谁让拖拉机扶手在他手里呢，他要是不停，对方总不能跳下去吧？于是只好作罢。 到了地里直接开始干活，来人坐在拖拉机车斗里，看着拖拉机过处，小麦就被齐刷刷地割倒，然后整整齐齐铺在那里，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东西好用，确实好用，你说这拖拉机厂的人脑子到底咋长得，这么厉害的东西都能造出来。”
“那当然不是一般人了，农机厂不光厂长是大学生，还请了个老外帮忙管事，据说用了不少外国技术，那能不厉害吗......”吴顺昌津津有味地和主家说起了在时风农机厂听到的八卦。 “就是哪个李老板儿？听说他有钱的很，那到底有多少钱吗？”
以往割麦子哪还有力气聊天啊，现如今就在拖拉机上坐着就能把麦子割好，俩人也有闲心八卦下了，除了说话声音得大点，要不然听不见之外就没其它毛病了。 “哎呀，那俺就不好说了，俺就记得当年俺跟俺爹给他家割麦子，那时候他家日子过得是比别人好一点儿，但是也没好多少，就是三间瓦房，再后来去干活儿的时候，养殖场、饲料厂都开起来了，房子也换成了洋楼，占了好几亩地，里面还有花园、篮球场。”
“再后来又开了农机厂，食品加工厂，周围好多人都在他们厂里上班，一问起老板都说有钱，可到底有多少钱就说不清楚了，只晓得他在河阳光捐学校就捐了好几座，我估摸着搞不好得有上百万！”
吴顺昌回忆起这些年李家的变化，也是颇为感慨，大家都是人，为啥人家就那么厉害呢？ 说上百万是因为他的想象力，一个人能有一百万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他压根想象不过来。 就这也够吓人的了，主家刚准备给吴顺昌递烟呢，听到这话烟直接掉到了地里，然后被拖拉机碾碎和泥土混在一起。 他顾不上心疼香烟就连声问道，“多少？一百万？他咋能这么有钱呢？以前俺们县最大的地主家也没这么多钱吧？这不成资本家了么？”
“你是说俺们县解放前的刘大善人吧？他家老宅俺也去过，跟李家的院子不能比，除了房间多点之外啥都比不上！不过资本家啥的肯定不能算吧？人家现在是全国乡镇企业协会的头头，中央大领导亲自当会长，要是资本家的话哪有这待遇？人家叫乡镇企业家！”
吴顺昌本能地不希望李耒背上资本家的名头。 在他的印象里资本家都是压榨穷人的坏蛋，而李耒办厂却带动了这多人脱贫致富，怎么能算是资本家呢？ “也是，也是，咱们国家咋可能有资本家呢？”
一想到自己也从惠农那儿得了不少好处，主家也不好意思说李耒是资本家了。 然而要真论起来，李耒确实算得上是资本家，而且以后国内的资本家只会越来越多，无论是数量还是资产都会多到他们无法想象的程度。 “好了，再晒几天就能脱粒了，下一块地在哪儿？赶紧割完了我好回家！”
主家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块地已经割完了。 “这么快？”
主家在车斗里站起来，居高临下环视四周，只见原本密密麻麻的小麦都已经平整地铺成了竖排，再下去查看，发现除了麦茬稍微高点之外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很少有麦粒掉落的情况。 “走，下一块地也不远！种了这么多年麦子，就数今年割得最快！机器就是比人厉害，这钱花的值！”
反应过来后主家也是感慨不已。 请人割麦子，六亩地起码要请三个人，再加上全家一起出动割上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痛还不一定有现在割得好，哪像如今，自己连粗气都没喘一口，麦子就全都割好了。 而且综合算起来，自己出的钱反而少了，虽然同样是一亩地四块钱，可通常情况下主家还要管饭，饭还不能差了，差了的话没人愿意给你割麦子，准备三个人的饭和准备一个人的饭，价格肯定是不一样的。 脱粒、耕地也是一样，就算每亩地的干活成本都一样，光饭钱就能省不少，而且机器割麦、脱粒、耕地这么快，人家也不一定会在自家吃饭，这么一算三夏季节要是都请他用拖拉机帮忙干活的话，说不定能省下十来块钱。 所以等六亩地全部割完之后，主家就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咱们就说好了，过几天脱粒、犁地也请你来帮忙，你可一定要来啊。”
“中！叔你都开口了，我肯定得答应，看咱这麦子估计还有三天就能脱粒了，到时候我一准儿过来！”
送上门的生意那能不要，吴顺昌满口答应。 “到时候我让你婶给你做羊肉烩面，肉都是当天现卖的，新鲜好吃，到时候咱爷俩再喝两盅！”
原本三个人的饭变成一个人的了，那怕花双倍的钱，那还是省下了，因此主家显得格外大方。 “中，那叔我先回去了，三天后再过来！”
吴顺昌摆摆手，一转扶手上了大路，突突突地就回家去了。 到了村口，就不停地有人打招呼，“顺昌，这就是你新买的拖拉机？开着咋样？好使不？”
“好着哩，好着哩，皮实好开还不费油，顺发哥，你这是回家？上来我稍你一段儿！”
吴顺昌挺起了腰热情地回复。 “嘿，这上面都是啥东西？”
吴顺发跳上拖拉机，好奇地看着车斗里的配件。 “割麦子的割晒机，脱粒的脱粒机，犁地的犁耙，还有给俺爹俺妈买的电视机，俺爹先干不了活天天在家闲得慌，给他买台电视机打发时间，顺发哥待会儿来家看电视啊，听说今天有香江武打片，好看滴很！”
在村里这么多年，吴顺昌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了。 “哦对了，俺待会儿去你家一趟，把借你的钱先还上！”
当初为了买拖拉机，吴顺昌也问吴顺发借了钱。 “你看你，才回来急啥么？我现在也没啥用钱的地方，你先拿着，到时候再说！”
在确定可以拿回钱的情况下，吴顺发对借自己钱的人还是很宽容的。 “不还上我这心里老有个疙瘩，但会儿我把东西先放回去，然后就去你家！”
村里人一般都不喜欢借钱，把债早点还上也能早放心。 “你先给其他人家还，我这真不急！”
他越是要还吴顺发就越放心。 “都还都还，我打算今天就把债全清了！”
在吴顺昌看来，只有把所有债务全部还完，这台拖拉机还有割晒机、拖拉机、犁耙乃至电视机才会真正属于自己，他是一天也不愿意耽搁。 “你当初也借了不老少吧？开拖拉机这么赚钱？”
吴顺发暗暗盘算一番，顿时吓了一大跳，这才个把月就能挣两三千块？ “一亩地四块，我刚割了六亩地，才花了两个小时，你算算一天能挣多少？顺发哥，你要是宽裕的话，我劝你也买台拖拉机，到时候咱哥俩一起出门揽活儿！”
吴顺昌和吴顺发从小玩到大，感情一向很好，现在自己挣钱了，也想拉他一把。 “那我还得借点！”
吴顺发陷入犹豫之中，赚钱他自然是想的，但有迈不过借钱这个坎！ “现在外地的麦子虽然收的差不多了，但咱们卫津的麦子才刚开始收，早点买回来早点开始挣钱，而且麦子收完还有脱粒、耕地，这些都能用上拖拉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年三夏忙完就能把钱还上！”
“我再想想，再想想！”
吴顺发真动心了。 回家之后，看到儿子、丈夫、老爹平安归来，吴顺昌的父母妻儿都高兴坏了，连忙收拾给他做饭，吴顺昌则忙着把电视机搬出来，打开给大家看。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前往亲朋好友家中，把买拖拉机时候借的钱都给他们还上，等他还完钱回家的时候，脚步都明显轻快了不少，这就是所谓的无债一身轻了。 到了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来看电视的人挤满了晒谷场，吴顺昌端着饭碗蹲在人群里，一边接收大家的道贺一边说些外面的新鲜事儿。 第二天继续休息，第三天一早，吴顺发就找上门了，他已经借够了钱，准备买台拖拉机。 吴顺昌之前在河阳听说时风农机厂在卫津也有销售点，就带着吴顺发去了，到了县里在街上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家店有拖拉机卖，挂的也是时风的牌子。 “顺昌，就是这个吧？”
吴顺发就准备进去。 吴顺昌一把拦住，“等会儿，好像有点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