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醒来,捂着脑袋,装着头痛欲裂的样子。
田单声音传过来。 “公子醒了。”陈默望了过去,田单正歉意望着自己。 陈默故作愤怒道:“前辈需给我一个解释。”
田单脸上歉意更浓,苦笑道:“老夫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关于此事老夫会补偿公子的。”
紧接着将一张纸递了过来。
纸上写着陈默所描述的战神图录。 陈默故意露出惊讶的样子。 田单乘机道:“这正是公子回忆起来的浮雕图。”陈默愕然道:“这真是我回忆的?”
田单苍老的面庞上露出兴奋之色,道:“正是,老夫判断没错,其实公子应该记得战神图录的全部内容,只是其中大部分都存在潜意识中,只要通过适当的引导激发,便能回忆起所有的战神图录。”
陈默低头望着手中的战神图录画像,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纵然回忆起来,又如何?这战神图录就如同宝山,而我拥有宝山却不得其入。’声音充满萧瑟。 这情绪并非伪装,而是陈默发自肺腑这等认为。 田单一怔,不过也知道陈默说得是事实。 善柔声音这个时候传来。 “战神图录对你虽然没用,但对我们却十分有用,我们需要得到战神图录。”
善柔推门走了进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陈默,道:“不过你也不必沮丧,我们绝不会亏待你,这只要你帮我们得到战神图录,我就请师父他老人家指点你剑法。”
陈默笑了,哈哈大笑,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田单、善柔自能听出陈默的意思。 田单咳嗽一声,道:‘陈公子,善姑娘的师傅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足以指点你的剑术。’ 陈默笑容止住,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写着不信两个字。 善柔冷哼一声,道:“你是否以为墨家剑法已是天下无敌了?”
陈默笑着道:“未必天下无敌,但也绝不算差。”
任谁也无法否认这句话。 墨家剑法是墨家历代先贤创造而成的剑法,这不是一种剑法,而是十多种剑法,其中最出名的正式祖师爷墨子所创造的墨子剑法。要知道但是墨子剑法曾被誉为天下第一流的剑法,而且墨子也曾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剑法大家。 善柔冷笑道:“墨家剑法除开墨子剑法以外,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纵然是墨子剑法,除开六指黑侠以外,又有几人把握住其中精髓,又有什么好自傲的,比起家师来说,实在差远了。”
陈默当然知晓善柔所说的师傅是曹秋道,他冷笑道:“姑娘好大的口气?”
善柔道:“不是我口气大,而是这本就是事实,你可知晓纵然伱们巨子六指黑侠也曾得到家师指点?”
陈默当然从田光哪里知道这件事,愕然道:“你师傅是?”
善柔露出得意之色,道:‘你可知稷下剑圣?’ 陈默脱口而出道:“曹秋道?”
随着曹秋道不问世事十数年,知晓曹秋道的人已然不多。但田单、善柔对陈默知晓并不奇怪,因为他们知道陈默是从田光哪里得知的。 田单道:“善柔姑娘的师傅正是剑圣曹秋道。”
陈默故作沉吟,道:“据我所知曹秋道也与我一般做过战神图录的梦。”
田单道:‘确实如此,正因战神图录,所以曹先生才不问世事。’ 陈默冷哼一声,道:“空口白牙,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田单道:“公子见到曹先生,自然知晓我所言非虚。”
陈默故作恍然道:“你们要迫使我去见曹秋道?”
田单微笑道:“并非迫使,当今天下若还有人能令公子回忆起战神图录的内容,这人必然是曹先生。”
陈默提出疑问:‘他岂非和我做了同样的梦,为何不从自己着手?’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 田单解释道:“曹先生这些年来一直在这么做,他创造转魄移魂大法,培养善柔等记名弟子,准备如法炮制探出完整的战神图录,只可惜他的精神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始终没有人能让他进入潜意识状态,故而无法成功。”
陈默明白道:“我的精神力相对弱一些,而曹秋道的精神力量强大,可以让我进入潜意识状态,从而回忆起战神图录?”
田单赞赏道:“公子果真聪慧,一点即通。”
陈默冷笑道:“你们少拍我的马屁,刚才被你们弄了这么一通,我便头疼欲裂不已,如果施法之人是曹秋道,我岂非要成白痴了,我干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成全你们?”
善柔脸色一沉道:“所以你不去?”
陈默道:‘只有傻子才去。’ 善柔脸上多了一层白霜,眼睛亮而冷冽。 气氛变得沉重。 田单咳嗽了一声,恳求道:“公子可否帮老朽这个忙?”
陈默望向田单,道:“老丈求战神图录是为了医治疾病?”
田单点头。 陈默淡淡道:‘战神图录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纵然我与曹秋道都曾梦见过,但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与其将治疗的希望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为何不寻求名医诊治呢?要知道这世上的名医可不在少数,据我所知镜湖医庄的念端大师,一身医术几乎可以说独步天下,虽说起死回生不能,但却没有什么病症是她解决不了的。’ 田单苦笑道:“我的病症药石无效,只能寄托这虚无缥缈的东西。”
陈默深深看了田单一眼,道:“世上医道名家不可数计,老丈又怎知无用呢?医术本就是不但推进的过去,纵然过去无法解决老丈的问题,现在未必不能!老丈以看待过去事物的眼光而看待现如今的事物,岂非愚蠢?”
田单、善柔露出异色,陈默的观点令他们惊艳。 田单笑道:“公子所言极是,老朽确实错了。”
陈默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田单道:“可否请教公子一個问题。”
陈默点头。 田单道:‘若是你发现有一样事物对你已有了效果,你会不会放弃寻求?’ 陈默道:“前辈所说的是战神图录?” 田单赞赏道:‘公子果真聪慧,正因为我发现战神图录对我有效果,所以我才追寻战神图录。’ 陈默道:‘战神图录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田单微笑道:“没有见过大海的人,会认为大海不存在,没有见过沙漠的人会认为沙漠也不存在,没有经历过地震的人,也会认为地震是荒诞不经的,战神图录也一样,没有见过的人,自然会将它当做虚妄,可我们却不一样。”
陈默叹息道:“前辈说的在理,只可惜我不愿去。”
善柔沉声道:“去不去可由不得你。”
田单喝住善柔,语气仍旧温和:“公子如何才愿意前往?”
陈默反问道:“如果你明知道一件事十分危险,且收益与危险不成正比,你会冒险吗?”
任谁也不得不承认陈默所说的有理。 田单道:“所以只要收益与危险成正比,公子就愿意去?”
陈默笑道:“当然,但又有什么收益能比得上这样的危险呢?”
善柔冷笑道:‘有。’ “哦?”
善柔道:“你的命。”
陈默冷笑道:“你们想用我的命威胁我?”
善柔道:‘我们有这个本事。’ 陈默道:“你莫忘记这里是农家的地盘,而我是侠魁的客人,只要六个时辰不会去,我的女人定将此事告诉给侠魁。”
善柔道:‘至少那个时候我们可以让你变成死人。’ 田单咳嗽一声,道:“何必如此,我有一个折中建议,不知公子是否愿听?”
陈默不说话,但没有拒绝听, 田单道:“只要公子能从老朽手中走过三十招,老朽不但让公子离开,而且送上一份厚礼作为补偿,如何?”
陈默道:‘我若败了,就只能去见曹秋道?’ 田单道:“不错。”
陈默道:“老丈的武功恐怕还在善柔之上,恐怕纵然家师来了也未必能胜得过你。”
田单听得出陈默只是想讨价还价而已,道:“公子认为该如何?”
陈默道:‘三十招太多了,十招如何?如果我能十招不败,前辈就放我离开,若我败了,我老实去见曹秋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陈默道:“我对善柔姑娘颇感兴趣。”
善柔冷笑道:“你想我当你的女人?”
陈默耸了耸肩,悠悠然道:“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难道不能有所收获吗?难道姑娘不想帮你师傅实现心愿吗?哎,姑娘可真是不孝啊。”
善柔咬紧牙关,手抓紧剑柄,眼睛冒火。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善柔就想过用美色勾引陈默去见师傅,可被人威胁着实令人愤怒。 善柔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她不希望双方关系弄得太僵。 田单内心有些感叹,如果不是早知晓陈默的性情,很难相信陈默是墨家弟子。 陈默声音传来,道:“可以开始了吗?”
田单点头。 下一秒,只见一口剑在眼前快速变大,然后占据田单的全部视线。 善柔骂道:‘无耻。’ 田单却有些欣赏陈默。 他不是武者,而是军人。两军对垒,本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心里却也暗骂一声。 不是骂陈默,而是骂自己大意。 陈默听而不闻。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君子,从来只将自己看做普通人。他也的确不愿意去稷下学宫。虽说他能抵挡住善柔的精神大法,但未必能抵挡得住曹秋道。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可能真成为白痴。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担心,如果曹秋道如善柔一般用那种法子施展转魂移魄大法,他打了个寒颤。虽说他对女人的身体感兴趣,但男人却完全没有兴趣。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担心应该不会出现。善柔用那种法子明天是削弱他的意志力,若是男人当然不能起作用。 不管如何,他绝不愿去见曹秋道。 至少不愿这么去。 陈默杀招如潮水一般朝田单攻去。 这是墨家内功突破第五层后,他第一次与人全力交手。陈默能感觉自己这次交手所展现出来的水准还是比不上先前和吴旷交手时进入那种状态下的水准,不过比起以前却已强了不止一点了。 虽说做不到心到剑到,出招也做不到分寸无差,但已然不俗。 田单不愧是挽救齐国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也不愧是昔年齐国公认的三大剑客之一。 田单虽说年迈,可眼力却越来越了得,战斗经验以及剑术也越来越老道,唯一削弱的就是他的身体。 准确说是体力。 但体力的问题却只会在四十招后才会暴露,而四十招之前,随因暗疾有所影响,但绝不会太大。 陈默对阵的可以说是巅峰时候的田单。 陈默终于领教到了什么是齐国三大剑客。 陈默虽然抓住先机,乘胜追击,可不过三招,竟扭转颓势,反客为主,然后攻势仿佛山洪暴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陈默不得不转攻为守。 墨家剑法向来注重守,在守这一方面,世上没有几种剑法比得上墨家的剑法。 田单的攻势侵略如火,无孔不入。 不过三招,陈默防线全盘崩溃。 陈默只能施展逍遥游闪避。 他仿佛化作了一道毫无实质青烟,在房间中快速移动。 善柔大吃一惊,不但想不到陈默剑法如此了得,而且身法也如此可怕。她本以为自己能稳胜陈默,现在看来未必能做到。 不过更令他动容的还是田单。 田单的剑化作漫天风雨,铺天盖地朝陈默而来。陈默的绝世身法非但无法拉开距离,反而处境愈来愈危险。 陈风郁闷到吐血。 他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被提前预判到了,在田单面前,身法的威力无法施展出来,田单总是能寻一个最佳的位置,迫使得他不得不改变方位。 第九招的时候,陈默已闪无可闪,避无可避,眼前所见,四面八方都是灿灿剑光,将自己笼罩包围了。而且以他的眼力也无法看出剑的方位轨迹。 田单的剑法竟已达到如此可怕的地步,实在难以置信。 漫天剑光消失不见,化回一口剑。 这口剑指在陈默的咽喉处。 下一秒,田单收起剑来,微笑道:“小兄弟剑法身法都颇为了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不过有些地方需要纠正一番。”
他不说陈默败了,也不让陈默履行约定,反而向陈默讲述剑法招式以及身法上的破绽以及纠正方法。
陈默饶是知道田单这是收买人心,但却难以生出恶感。 陈默终于有些明白,为何田光那么了得的人物,对田单如此心悦诚服,这人若不是敌人,确实是个值得佩服的人物。或许纵然是敌人,也令人不禁佩服。 田单没有藏私,帮助陈默提升武功。对于田单来说,这件事无足轻重。 只要能达成目的,纵然砍下一只手,他也毫不迟疑。 田单虽然老了,或许勇气比不上当年,但他对事情却看得更清楚了。或许不可避免悲观,但他仍旧是拯救齐国的不二人选。 陈默忍不住感叹道:“前辈,像你这样厉害的剑客,世上还有多少?”陈默终于体会到卫庄、盖聂的成长是多么不容易,这个世上实在有太多厉害的高手了。
田单笑道:“其实各国都有不少厉害的高手,我的本事不算什么,若非小兄弟急于求胜,以老夫的体力早就落败了。”陈默笑了笑,当然知道田单在安慰自己。 田单紧接着又道:“小兄弟,天色已不早了,你回去吧。”
陈默愕然。 善柔也诧异。 陈默道:“前辈的意思是?”
田单道:“正如小兄弟所说那般,我的病症未必需战神图录,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陈默笑道:“愿赌服输,晚辈身为墨家弟子,怎能言而无信,如若墨家弟子言而无信,便没有孟胜巨子为阳成君守城而死之事了。”
陈默当然知道田单故意以退为进,若自己顺势答应下来,就只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田单暗暗松一口气,不过脸上露出佩服之色。 他说了一声多谢,然后继续指点陈默的剑术。 陈默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剑法名家提点的机会。 本来陈默思考自己是去韩国,还是去小圣贤庄,如今发现自己竟然要去齐国都城临淄,去稷下学宫。 不得不说,命运无常。 不过这也无妨,陈默本就想见一见曹秋道。更何况稷下学宫他也非常有兴趣。 据说稷下学宫足有上千人之多,汇聚了儒、道、法、墨、农、兵、阴阳家等各大学派之人。大名鼎鼎的荀子就曾三次担任稷下学宫的祭酒,也就是学宫之长。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陈默想不到竟以这种方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