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入屋,看见两人。
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白袍,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因为是背对着陈默,所以陈默看不清男人的样貌长相,不过他的头发如雪一般的白,由此可见年纪并不小。 不过这人身躯立的笔直,看上去并无丝毫佝偻之态。纵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也给人一种气质斐然的感觉。 此人是不是大名鼎鼎的田单呢? 女子卓立屋心,穿一身浅蓝色武士服,二十左右,眉目如画,正一眨不眨盯着他,似乎要将他这个人看一个通透。这女子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陈默眼睛一亮,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方世界瞧见如此英气勃勃的女子,哪怕作为天字一等杀手的惊鲵身上也不具备这种气质。 女子狠狠瞪了一眼登徒浪子般眼神打量着自己的陈默,怒道:“好看吗?”陈默内心升起一种别样的刺激,有一种仿佛回到二十一世纪一般,笑着道:“好看。”
女子一呆,冷哼道:“既然我这么好看,那么我挖掉你的眼睛好不好?”
她腰上斜插着一口剑,纤细修长的手已握在剑上。 她的肌肤是小麦般的颜色,给人一种阳光、健康、力量的感觉。从她握剑的动作,足以看出她在这口剑上至少下了七八年苦功。 陈默当然也看出这一点,笑了笑道:“不挖我的眼睛好不好?”
女子呆了一呆,她还从未见过有哪个男人说过这种话,这明明还是求饶的话,不知道为何,从陈默口中说出她却一点也不感觉鄙夷,反而有趣,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陈默也笑了,看着女子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仿佛真已回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世界。这个女子不受约束、不拘小节,随意而为的性情,真像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 陈默甚至忍不住想问难道你和我一样是穿越者?他当然不会问这句话,却已打算问另一句话:姑娘是什么人?陈默想知道这个女人的一切资料,最好将这个女人占为己有。 陈默对漂亮女人一向是贪婪的,但对这个女人的占有之心却和其他女人不一样。这个女人对于陈默来说,所代表的意义其实也就是另一个世界。拥有这个女人,仿佛就已回到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世界一样,纵然也清楚只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可人生在世,大半辈子岂非都在自我安慰中度过吗? 陈默还没有说话,女人声音已传到他的耳中。 女人道:“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不挖眼睛而已行,但是你需回答我几个问题。”
陈默笑了笑,这句话的后半句他很熟悉,因为他已不知听过多少次。 陈默笑着点头道:“我叫陈默,请姑娘指教。”
陈默这一番话颇有心机,他报上姓名,对方也应该要报上姓名才符合礼节。
女人不满的看了陈默一眼,却还是报上姓名,道:“我叫善柔。”陈默笑道:“好名字?”
善柔道:“哪里好?”
陈默笑道:“你让我说出哪里好,我也说不出来,但我心里却感觉很好。”
善柔板着的脸上又忍不住露出笑容,道:“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虽然你在打我的主意,不过被你这样的家伙打主意也还不错。”
陈默心头一热,正想将话题接下去,善柔却改变话题道:“伱为什么来农家?”
陈默毫不迟疑道:“是农家邀请我来的。”
善柔又道:“农家什么人邀请你?”
陈默叹了口气,道:‘这是一个秘密,我不能告诉别人。’ 刷的一声。 善柔拔出剑来,遥指着陈默的眼珠子,道:‘看来你不想要自己的眼睛了。’ 陈默摇头道:“我当然想要,但秘密是不能轻易告诉给别人的。”
善柔皱眉。 陈默紧接着道:“如果姑娘非要知道,我也不是能不说?”
善柔跺了跺脚,道:“你是不是要本姑娘付出代价?”
她头一次露出小女儿姿态,将她本身的魅力提升了一个档次。
陈默笑道:“也不需付什么代价,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善柔看了一眼立在窗前沉默不语的男人一眼,哼声道:“混蛋,你问吧。”
陈默笑道:“敢问姑娘芳龄几何?家住何处?”
善柔睁大眼睛,道:“你就问这个?”
陈默耸了耸肩,道:“我只问我想知道的问题。”
善柔忽然武者小腹笑道:“你这混蛋真想打人家的主意呀。”
陈默笑了笑,也不辩驳。 善柔笑声一止,道:‘这是两个问题。’ 陈默道:“姑娘可以任意回答一个。”
善柔道:“如果我两个都回答,我再问你的时候,你是不是都能回答我。”
陈默笑道:“能说的,我自然会说。”
善柔叹了口气,道:“不能说的,你是不是会交换?”
“看情况。”
善柔道:“好,我回答你,我今年十九,家住临淄,好了,你可以回答我了?”
陈默默默记下,不动声色,道:“是侠魁邀请我来的。”
善柔道:“侠魁为什么邀请你来?”
陈默道:“因为我做了一些对农家有意的事。”
善柔皱眉道:“什么事?”
陈默叹了口气。 善柔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她很直接。
陈默笑道:“看姑娘身手颇为不凡,敢问师承何处?”善柔皱眉道:“这是我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但我的老师是很厉害的剑术大师。”
陈默笑道:“我是墨家弟子,墨家发明了一种叫曲辕犁的东西,然后交给农家进行推广,所以侠魁邀请我来了农家。”
善柔长长吐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竟没有话要问了。
陈默正感觉奇怪,那个立在窗前,沉默不语的男子却忽然开口了:“今年和往年似没有什么不同,可我却又老了一岁,我在这世间还能有多少年岁呢?”他的声音中不但有对时光流逝的伤感,也有壮志未酬的愁苦。
陈默也忍不住生出感叹,叹息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陈默不是对这人的事情而产生感慨,是为自己而产生感慨。
他也已非昔日的少年了。 那人身躯一震,念了这句话几句,又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道:“阁下文采斐然,一语道尽老夫心境,令老夫着实佩服。”这个时候陈默终于看见这人的样子。 他和陈默想象中那般,确实是个老人。他不但满头白发,而留着雪白的胡须,脸上不满了褶皱。不过他的眼睛却非常明亮,却没有半点浑浊的感觉,眼中充满了智慧,仿佛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穿着虽然并不华丽,却非常干净整洁,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上位者的气派。 这人是否就是齐国传奇人物田单? 陈默不动声色道:“老丈可是此地主人?”
那老者微笑道:“正是老朽邀请公子前来。”
陈默道:“老丈是什么人?为何邀请在下来这里?”
老者道:“本人单天,因有一事想向公子请教,冒昧邀请,还请公子见谅。”
单天?反过来念岂非就是田单。 陈默虽然猜测出来,但面上不动声色,微笑道:“本人想来不学无术,未必能帮得上老丈的忙,不过却也乐于向老丈解答。”
田单说了一声多谢,然后道:“日前老朽从阴阳家弟子那里得到一句话,而根据那人所说,这句话是公子所写,所以想向公子请教。”
陈默几乎肯定那必定是战神图录中的话。 陈默不动声色道:“什么话?”
田单道:“胎从伏气中结,气从有胎中息,此话作何解释?”
果不其然,这正是战神图录第十三幅图下的话。这田单询问的果真是战神图录。 陈默脸上露出苦笑。 田单皱眉道:“难道此语并非阁下所说?”
陈默当然知道田单在试探自己,笑着道:“不瞒老丈,老丈从那阴阳家弟子口中得到的话正是本人参悟梦中所感而写下的战神图录,这些话虽然是本人所写,但并非我所创造!据说阴阳家那些人将其当做勘破天人极限的法门,而且颇有领悟,可偏偏我这个梦到的人却一无所获,哎!”
说到这里种种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气绝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无奈。 田单心里暗暗叹气。 一侧的善柔道:“看来该我出手了。”田单点头道:“是的。”
陈默感受到危机,已有戒备。 下一秒,田单、善柔两人一前一后夹击而来。 善柔的武功本已十分可怕,足以与陈默不分伯仲,更可怕的是田单,田单的身手竟比善柔还厉害得多。 这并不如何奇怪,要知道昔年田单领军作战之前,就已是齐国赫赫有名的三大剑客之一。这些年来的戎马生涯,剑术自然又有精进,虽然因疾病的原因,使得动作慢了不少,可仍旧不是陈默所能抗衡的。 两人几乎一瞬拿下陈默。 陈默沉声道:“前辈这是何意,难道怀疑在下所说是诓骗之语吗?”
田单目中露出一抹歉意之色,道:“老夫完全相信公子所说,正因相信,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竟咳出血来,显而易见身体状况颇为不好。
田单平静道:“实不相瞒,本人沉疴在身,已坚持不了多久,而公子所说的战神图录则是本人为数不多的希望。”陈默苦笑道:“纵然如此,老丈也不必如此,前辈若要战神图录,本人写下来便是,毕竟这东西对我来说也是无用之物。”
田单道:“公子想不想回忆起昔日梦中所梦见的战神图录内容?”
陈默一呆,道:“前辈这是何意?”
心中颇为不安。
田单没有说话,善柔淡淡道:“我修炼了一种可以让人回忆起潜在记忆的精神大法,或可让你记得所遗忘的战神图录。”直到这一刻,陈默才算明白田单从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问他对战神图录的见解,而是从他这里得到完整的战神图录。 陈默颤声道:“这种法子是否会对我产生不可弥补的损害?”
善柔嫣然一笑道:“只要你老老实实配合我,自不会产生任何损害。”
停顿一下道:“你可知道我刚刚为什么我愿意和你说那么多话吗?”
“为什么?”
善柔脸一红,道:‘正是为了让你对人家产生兴趣哩,唯有如此才能将这种精神大法发挥到极致。’目光落在田单身上,道:“前辈,可以开始了。”
田单点了点头。 善柔将陈默抱起,走到一面屏风后,他们和田单与屏风隔开。 陈默内心有许多疑惑,第一个疑惑:这个善柔是不是寻秦记中善柔?陈默虽说好色,但绝不是那种色授魂与是理智的人,刚才得知善柔姓名,然后询问善柔的年纪、出生以及师承,正是与寻秦记的善柔做对照。 他怀疑这善柔的师傅极有可能是稷下剑圣曹秋道。 可寻秦记中的善柔和田单有灭族之仇,怎么会走到一起呢?不过想到曹秋道居然和田单成为朋友,这也不怎么奇怪了。 第二个疑惑:为何要用一扇屏风隔开两人呢?善柔所说的精神大法又是什么样的精神大法呢?这精神大法是否是曹秋道传授呢? 下一秒,陈默呼吸都停止了。 他被所瞧见的一切给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