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量确实很大,但一点名堂都听不出来,又是股票,又是汇率,难道是专门搞金融的?
不像,特别是他们提到豺狼、蝙蝠,还有司机和约翰,这些似乎是谈一下具体的人名,都用代号替代了。
廖开福提出来回家,老人半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好的,早点回家。天气不好,步行还是很辛苦的。”
秦堪和蒋薇薇跟着廖开福又行走在雪地里。
现在的雪小了一些,人很少,偶然见到几对恋人,在雪地里嬉闹。
在雪地里翻滚是他们最喜爱的游戏。
平常在屋子里嬉戏,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在外面玩这个,滋味自然更刺激,分泌的多巴胺就更多更猛。
廖开福看来在这方面是老手,他肆无忌惮地看着一对滚在雪地里的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秦堪想看,但是不敢,身边蒋薇薇也没有多看,她很腼腆瞟了几眼。
不小心,蒋薇薇和秦堪的四只眼睛又对上了。
又是一个世纪的对视。
甜甜的,痒痒的,多巴胺像开了闸门一样,很快就把每一个细胞都浸润在多巴胺分子里。
这种感受,过去也有过,譬如和薛松抱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过,但是,可以肯定,只有这次的感受才是最幸福的。
不过,小路弯弯曲曲,转一個弯,那对恋人就看不见了。
廖开福的目光收回来了。
秦堪很欣赏廖开福这种奔放和肆无忌惮。
这应该就是男人吧。
活得很自我,活得很霸道。
秦堪投给廖开福一个敬佩的眼神。
廖开福读懂了。
“秦堪,人生是没有后悔药,刚才,我不是好色,也不是不检点,而是,我想起了我的初恋。刚才这场景,和我们几十年前一模一样。哎,看了他们,我心里很痛的。”
廖开福果然是很痛苦。
“院长您也有遗憾?你为什么和初恋分手了呢?”秦堪追问,蒋薇薇也侧耳细听。
“哎,世有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啊。一年前,我的初恋,我只知道她在港城,仅此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但是一年前,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那边传过来的声音,第一个音节我就听出来了,是她。”
廖开福接着回顾了那次的电话。
“是你吗?”
“你……你是陈婧!”
“你好吗?”
“我好,我很好啊……哦,不,我不好,我一直都记得你。”
“嗯,我也不好。26年前,整整26年了,我一直后悔,怎么可以和伱分开呢?我后悔了26年,开福,不过,很快,我就可以解脱了。在这之前,我还想见你一次,你可以过来看看我吗?”
廖开福当场就站不住了。
作为医生出身的副院长,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廖开福当晚就乘飞机到了深城。
在深城的福永的鸿翔宾馆,他见到了她。
“你得了什么病?”
“血癌。”
“我接你去湘雅,我尽全力救你。”
“别傻了,别说湘雅,即便是协和也没有办法。我坚持了3年了,这3年我都在与病魔作斗争。我不想死,我想见一个很久没见过的人。我一直在关注你,你一路走过来,顺风顺水的,做到了湘雅的副院长。我不想打扰你,但是,再不打扰你,我就见不到你了,对不起,开福,我太自私了,还是打扰了你,你不会责怪我吧?”
廖开福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控制得住?一把抱住陈婧,说:“我怎么会怪你呢?如果说怪你,我只怪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联系。你知道吗?我对你相思了26年。那年你走了,就再也没有音信,后来,我多方打听,只知道你去了港城。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一定会追过来的。”
“开福,你这样很好。你这种草根,能在湘雅这样大的医院做到副院长,你已经算很大的成功了。当年,你如果追过来,也许,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
“其实,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又有什么不好呢?”
“不,你不了解你自己吗?你是要出人头地的,你是要跟自己命运抗争的,做一个普通医生,绝对不是你要追求的。现在,可以说,你是成功的。我感到很欣慰。”
廖开福沉默了很久,说:“不,我还是错了,我那时候不应该放弃。我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寻找到了答案,有人说,人需要放弃,放弃才能拥有,这句话,我现在找到答案了,这句话是错误的,不该放弃的东西,放弃了,就永远得不到了。”
陈婧突然哭了。
哭得很伤心。
确实,廖开福说得对,不该放弃的东西,永远不要放弃,否则,就永远也得不到了。
当年,廖开福在湘雅医学院读大学,陈婧在湘雅护校读高级护理,两人相爱了。廖开福家处农村,是典型的穷人家的孩子,从小认真读书,信奉读书改变命运的哲学,以优异成绩考上了湘雅医学院。
在学校里,他非常的努力,还做上了学生会会长。
当时,陈婧的家庭要比廖开福家好了很多,她家几代人都是知识分子,并且有不少亲戚在海外,陈婧的父母反对这门亲事。
廖开福沉默了。
他在陈婧家庭面前是很自卑的,基本上没有做太大的反抗就放弃了。
这个时候,他还信奉一条理念,赌气地对陈婧的父母说:“天下何处无芳草!”
因为这句话,本来还坚决的陈婧生气了。
就在这个毕业的关键时期,廖开福没有因为陈婧的事耽搁自己的毕业分配大计,他把陈婧的感情放在一边,专心致志去攻关和考研。
他成功了。
廖开福成功留校了,成了一名轮科医生,不久,研究生成绩出来,他又成了一名研究生。
这对于廖开福来说,他是人生抗争的胜利者。
这时候,他回过身来,寻找陈婧,晚了,陈婧已经不知所踪了。
陈婧去了港城,据说是亲戚把她接走的,后来就再也没有了陈婧的音信。
廖开福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回过神,他依然坚信“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是,很多年后,他一直就找不到自己的真爱,到了33岁的那年,他找到了现在的爱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廖开福发现一个问题,他和爱人的关系再怎么好,他始终忘不了那个人,夜深人静时,他经常会沉浸在回忆之中。
这就是廖开福与他的初恋。
在深城的那次见面,是他们的永别。廖开福回来之后的第三天,另一个男人打电话给廖开福,他是陈婧的丈夫,也是孩子的父亲,他说:“开福啊,陈婧走了。谢谢你,那天你和她见了一面,也许,这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谢谢,老兄,我们爱过同一个女人。再见了,下辈子,我希望更早认识她,免得被你抢了先。”
……
雪花飘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且冷静的感觉。雪花落在地面上时发出柔和的声音,山路上显得格外的安静。
雪,又变得稠密起来。
三个人并不觉得累,听着廖开福讲他灵魂深处的故事,秦堪和蒋薇薇都嘘唏不已,虽然他们还体会不到这种相思一辈子的滋味。
“秦堪,薇薇,你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定要记住哟,不该丢的东西不要轻易放手。那些鸡汤文,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什么舍就是得,舍得舍得,千万不要当真。讲真的,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不做湘雅医院的副院长,也会要追陈婧到天涯海角。人的一辈子两件大事,一是投胎,二是婚姻。秦堪,你今年30岁了,薇薇你也26岁了,你们在追求人生的另一半的时候,一定不能将就,要选对你的伴侣。”
廖开福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家庭,在外人看来,那是非常幸福的,妻子也贤惠、温柔,儿子也争气,读完北大之后,在京城部里做公务员。但是,这些,都不是灵魂深处的幸福,我讲实在的,我的心属于我的初恋。”
秦堪和蒋薇薇对视了一眼,又是一个世纪长。
讲着讲着,廖开福话题一转,说:“这个话题不讲理,今后也不会再讲了,都已经过去了,陈婧已经到了那边了,讲多了,她的灵魂会不安的。”
他伸手在树枝上拍了一下,一大块的雪滑落下来,秦堪和蒋薇薇连忙避开。
“这几天,你们两个每天都要来换药,明天的路会通的。”廖开福说。
“其实,3天换一次药就可以了。”秦堪说。
“哟,秦堪,你不愿意过来?”廖开福故意讪笑他,“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值得你探索吗?当然,我提醒你们,好奇心可以有,但是,不要问,不要讲,看在眼里就行了。”
秦堪忙说:“知道了。”
蒋薇薇也说:“好的,我们不会多嘴的。”
廖开福笑了笑,说:“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一下。老秦,就是这个90多岁的老人,他的外号是狐狸,在国际上是非常有名的。”
秦堪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在哪里听过,但是,想不起来。
“在20年前,狐狸就只闻声不见人了。反倒是,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我提示一下,世界局势,看起来很不起眼的事,其实不一定很简单。你们注意到法蓝西,最近发生了什么事?看起来是一件很偶然的事件,但是,联系最近那个老马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你们就会理解,有人不高兴了,所以,老马的家里闹鬼了。有这么一群人在暗中博弈。我可以跟你们说的,狐狸这个人,就是吃这碗饭的人……”
秦堪朝廖开福看了一眼,心想,你嘴里说我们不要去探究人家的隐私,你都说这么多了,不是把人家的底都掀开给我们看了吗?
“最近,世界上的诡异的事一件又一件,这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要连贯起来看,不要独立去看某一个问题,否则就可能看错对象,把事情搞反。现在是百年大变局的时候,狐狸最近很活跃。他是一个高手,下棋的国际大师。”廖开福越讲越兴奋。
秦堪很想说:“你这不是掀了他的老底吗?”
廖开福嘿嘿一笑,说:“你别想多了,狐狸老秦这些事,都不是秘密,星城知道他这些的,不少于100人,所以,我讲给你们听,没有太大关系。你们要相处一个星期,我不说,他也会告诉你们的。因为,老秦这个老狐狸已经看上你们了。”
秦堪和蒋薇薇一惊,“看上我们了?”
廖开福说:“是的。他可能会收你们为徒。”
秦堪和蒋薇薇同时“啊”了一声。
“预先祝贺你们。”廖开福说,“不要惊讶,因为,你们也都属于国之重器,成为他的徒弟很顺理成章。”
说到这儿,廖开福说:“你们不要试图研究狐狸这个人,他的地位不是你们可以打听的,除非他自己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廖开福说:“可以了,你们心里也有底了,免得你们明天吃惊。”
秦堪沉默了一会,说:“我在推测,你,应该是狐狸的徒弟。”
廖开福微微一震,“不要去研究这些与你无关的东西!秦堪,我警告你!”
秦堪也是一震,从认识廖开福到现在,这是廖开福第一次这么严厉。
秦堪明白了,他的推测没错。他也明白了,所谓的100人,都应该是狐狸的家人和徒子徒孙。
秦堪也理解,自己被狐狸选中,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高超的医术,今后,他也是一种资源,国家可以利用秦堪这种人建立关系。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秦堪拥有治病救命的技术,所以,他是一个宝贵的资源,在生与死的面前,再反动的家伙也会选择活命。
这么一想,道理就简单了,秦堪被狐狸看中一点也不稀奇。
一路上,他们再也没有聊狐狸的事情了,似乎都在刻意回避,也就是说,今后,廖开福与秦堪他们,不仅仅是同事的关系了,也不仅仅是朋友的关系了,而是另一种,不可能让别人知道的“同志”关系。
他们今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到了溁湾镇前面就是平坦的大路了,他们走得快了很多。
街上,没有几个行人,路灯在雪地里显得格外明亮,三个人的脚步沙沙声格外的响亮。
突然,走在前面的廖开福停止了脚步,“秦堪,薇薇,今天的谈话,一辈子都不要向外泄露,懂吗?”
秦堪和蒋薇薇都微微点头。
“狐狸,是一个很虚的外号,今后你们会知道的,狐狸这个外号很缥缈。秦老,他的本名叫秦三天,你们叫他三爷。今天,如果没有额外的吩咐,我就是你们俩的上司。”
很显然,廖开福并没有闲着,他肯定就在刚才与三爷那边联系了,他已经得到了授权。
秦堪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今后,他不仅仅是一个医生了。他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