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病人心情可能各有不同,但一般来说,手术病人会出现紧张、担忧和不安。
景华医院,一天大约有60台手术要做。
这群要进手术室的人,可能会担心手术过程中出现的并发症,手术的成功率以及术后康复过程。普遍的,手术病人会感到恐惧和焦虑,对手术过程和可能的疼痛感到担心。在手术前,他们会经历睡眠困扰和食欲减退等身体上的不适。
刘咏也度过了一个焦虑的夜晚。
他是身经百战的老病人了,对手术从来就没有太多的焦虑,对手术也不抱太多的期望,也不太担忧。
说真的,他从来不担心麻醉意外。
在麻醉中突然离世,甚至是他的期待。
真的,这条命活着,并没有太大的意思。
但是这次不同。
今天他是抱着希望的。
通过半个多月的治疗,他越来越看到了希望。
平常,一天的治疗过后,刘咏也会串串门,到隔壁,或者隔壁的隔壁走走,都是身上有多年不能治愈的伤口,有的还很恐怖。
来这里的病人,最短病程也有3个月以上,最长的还不是刘咏,有一個病人溃烂了21年了,是一个脊柱损伤的病人,高位截瘫,他的溃烂有好多处,光是好了的压疮都有十几处,现在骶尾部的压疮有10厘米的直径,几乎看得到脊椎的白色筋膜。
刘咏发现,凡是吃了中药,做了手术之后,几乎毫无例外,都迅速地好转。
这对于刘咏来说是莫大的鼓舞。
他也是被人访问的对象。
在病房里,他是名人,也是住得最久的人,大部分的新病人,能移动的话,都会过来聊聊天。当然,很多时候,病人不能来,来的是陪护的家属。
人们有一种心态,在不幸的时候,都喜欢看到比自己更加不幸运的人。
几乎所有的溃烂病人看了刘咏之后,都会庆幸自己还不是最惨的那个。
当然,看了刘咏之后,都会有一种疑问,他这样,能治好吗?
刘咏昨晚睡得不好。
他太希望成功了。
越是希望,就越是担心。
万一治不好呢?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这里都治不好,那么,这辈子就不要再治疗了,让这苦命早点结束吧。
护士要求9点钟熄灯,他申请了两次,被允许在10点30分钟熄灯,但是,翻来覆去,一直到夜班护士接班,他还没有睡着。
“明天手术,你还不好好睡?”护士说。
“睡不着呀。”刘咏有睡眠问题,经常需要用阿普唑仑镇静催眠,今晚他其实已经用了平常两倍的量。
“别想太多了,秦堪,温院长同台手术,你这是破例,还担心什么?”护士安慰他。
“我就是担心万一失败,那今后就不要再想治疗了。”
“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其实,来这样看病的病人,很多,过去都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不是又有了新的希望?别胡思乱想了,肯定能够治愈的,好好睡,养足精神。”
接夜班的护士走了之后,又过了不知多久,刘咏才隐隐约约似乎是睡着了,还做了梦,梦见了很多熟人,不过,都是一些已经过世了的人。
已经是蒙蒙亮了。
护士在开始抽血了。
应该是6点。
每天,这个时候护士要把今天抽血的任务完成,然后回去写交班记录。
刘咏回想起刚才的梦,心里越发不踏实。
怎么会遇到这么多的死人呢?
父亲,才过世3年,他的容貌看得最清楚了,连眉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母亲已经死了7年了,依然是那样的清晰。
还有姨妈,姑妈,舅舅,爷爷,奶奶。
梦见这么多的死人,是不是预示着手术可能出问题呢?
刘咏增加了一层郁闷。
再也睡不着了。
脑子昏沉沉的。
时间过得很慢。
由于不能吃早餐,也不能喝水,刘咏无事可做,等啊等啊,邹建功终于出现了。
他是来上班了。
“等会做手术,别紧张,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邹建功不知为什么今天加一句“会很顺利”,因为,手术医生都不会在患者及家属面前承诺这话。
这样冒出一句,反而有种不祥的味儿。
“邹医生,不会出问题吧?譬如麻醉意外。”刘咏已经是半个医生了,久病成良医,一些医学术语也用得很精准。
每一次做手术,都会要进行术前谈话,把可能会出现,即便是理论上会出现的问题,都会搬出来,要患者家属签字。
其实签字并不能推卸责任,但医生会把万分之一,万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都会夸大,让患者家属表示理解。并且签字。
麻醉意外四字,刘咏听了几十次了,每一次,这个并发症都是放在最前面的,似乎很常见,死了很多人一样。
而事实上,麻醉意外死亡的人并不是太多。但是,肯定是有的,几乎每个有外科科室的医院都有过麻醉意外。
邹建功心里一紧,他第一次听病人口中说麻醉意外这四个字。
今天怎么有种不祥的感觉?
邹建功有种怪怪的感觉。
“别胡说!哪里有什么麻醉意外了?我们医院已经10年没有麻醉意外过。怎么会轮到你?你是久经麻醉的老病号了,抗麻醉的能力相当强大。我估计,麻醉医生不加大剂量,还麻不翻你。”
邹建功说到这,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加大剂量?真要是加大剂量,那就可能醒不过来了。
“哎,我就是担心夜路走多了遇见鬼。特别是,真的要是麻醉医生增加剂量,我就可能醒不过来了。哎,不过,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吧,这样死,没有任何痛苦。”
刘咏突然笑了。
邹建功浑身一凉,凉嗖嗖的,似乎有种阴风吹来。
特别是刘咏这笑容,冷冷的,给人不像是活人在笑。
邹建功感觉不对劲,暗暗跺了跺脚,内心连续“呸呸呸”,想把这不祥赶走。
邹建功走了,出门的时候,心脏都快跳出喉咙,背后,似乎有许多的面孔,许多的手,追了过来。
他一直走出房门,拐了一个弯,才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