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当空照,山野绿竹林。
春风徐来,蔓延五十里山河。 翌日。 张源清牵着马走出了太原,抬头仰望天穹,那一抹白云依旧。 “唉…” 张源清翻身上马,马踏黄沙路漫漫,一路向西而行。 昨夜,他在通文馆的厢房里找到了他的儿子张子凡。 历经劫难,儿子重逢,张源清不由得潸然泪下。 但此时却不是相见的时候,张源清见张子凡头上插着银针,便已然知晓全局。 以银针秘法封锁心神,让张子凡暂时忘却记忆…通文馆当真是好手段。 那李嗣源图谋不小,怕是日后想要假借他的手来对付自己,得到他想要的五雷天心诀。 张源清将张子凡缓缓放下,用神照功真气渡入张子凡百会穴,后又在其周身穴窍渡入真气。 这样一来,既能保全张子凡安危,又能确保他不会失去记忆,只是被那银针刺穴暂时失忆。 如此,张源清便已安心。 黄沙古道上,张源清直奔娆疆。 那里有一处地方与世隔绝,藏有惊天神器。 那个地方不仅可以遮掩天机,防止被袁天罡算到他能起死回生,还能帮他完成之后的计划,彻底脱离袁天罡的掌控。 死过一回,张源清想明白了一些事。 天下纷争数十载,皆因执棋者一念,而当今乱世却不会因为一人执念而就此结束。 那袁天罡固然心系天下,可他效忠的大唐早已被历史所抛弃。过去他听命于袁天罡,是为其霸道裹挟,如今时代的洪流开闸,想要退出却身不由己,那不如就此放手,让这洪流来的更汹涌一些。 “驾!”快马加鞭,疾驰而过。 远古的旷野,一个后世的匆匆来客,踏过一路荆棘,想要活出自己的精彩。 大浪淘沙之下,必有能让那乱世终结之人出现。 张源清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他想试试。 为的不是袁天罡想要的大唐盛世,而他想要的却与袁天罡殊途同归。 为了天下太平,他想过安宁的日子。 为的是不再受人摆布,为的这人心惶惶,刀光剑影的该死世道,总是手段毒辣血腥,亦可不择手段,左右不过是第二个袁天罡罢了。 他,可以不在乎。 张源清心中思绪狂涌,胯下白马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神激荡,发出一声嘶鸣。 袁天罡给予张源清心中的阴影太过浓烈,强烈的恐惧感曾让他无比窒息。所以他迫切的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再惧怕任何人的威胁。 风吹草低,旷野无边。 张源清勒住缰绳,白马跃起前蹄。 张源清回首远望中原,视线仿佛穿越万里江山,与心中那人对视。 “这天下如棋局,世人如棋子。”
“袁天罡,你与李淳风的这盘棋走错了路,不如换我来与你对弈如何?”
此时,万里之外的终南山藏兵谷。 袁天罡忽然心有所感,好像被别人莫名的窥视一般。 心血来潮,袁天罡随手起了一卦。 铜钱落定,卦象浮现。 “乾上乾下,初九九五…潜龙勿用,飞龙在天。”
“是谁?”
袁天罡立时站起身来,再起一卦。 可当卦象还未落定,窗外一阵大风吹来,将铜钱吹落在地。 “天机蒙蔽,不可测算…” 袁天罡收起铜钱,眼神阴晴不定。 他来到窗外,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这天下风云变幻无常,莫非是那变数又出现了。”
袁天罡长叹了口气,三百年了,他突然觉得有些疲倦。 “但求那李星云无恙,龙泉…” 袁天罡忽然扭头对着阴暗房间的角落说道:“阳叔子与那陆佑劫在哪?找到他们,确保龙泉安在。”
“是。”
阴影中,一个人诡异的出现,随即再次诡异的消失,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 却说张源清远离中原,差不多走到了十万大山。 望着远方此起彼伏的山峦,大河从中奔流而过,万物阴阳相生相克,山川大泽也是一样。 有生机自然也有死寂荒芜寂寥的戈壁滩,黄沙漫天,一处穷山恶水。 张源清放眼望去,一片赤红景象。 传闻当年蚩尤一族败于黄帝,而蚩尤本人则带上木制刑具,桎梏,押解行走近两千里,手足被桎梏磨烂,蚩尤被杀后,渗满鲜血的桎梏弃落在山野间生根。 长成一片如血似火的枫林,这便是“枫叶之辱”。 而蚩尤的族人,被驱赶至穷山恶水的娆疆,建起了寨子,此后虽经历了百年战乱,世代更替,但还是有一部分人难以忘记枫叶之辱。 所以中原人少有踏足此地。 不仅娆疆人仇视中原人,而且娆疆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独特的风俗习惯。 娆疆人擅养蛊御虫。 十万大山不知滋养了多少毒虫猛兽,而娆疆人能在这里生息繁衍后代,自有手段,不可不防。 张源清驱马下山,来到一处娆疆与中原交界的灰色地带。 此时太阳就快下山,已是日落黄昏。 张源清找了一家荒野客栈。 发黑的旗杆上一面破烂的旗帜,上面的字迹潦草模糊,已看不清。 只依稀能在那黢黑的牌匾上认清“客栈”两个字。 “叮铃铃——” 白马脖子上悬挂的铃铛响起。 “吱呀”一声,客栈的房门忽然打开,从中走出来一个满脸麻子的男子。 “呦,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那人相貌猥琐,有些驼背,粗大的手掌布满老茧,一见来的是个白面书生,笑得更加灿烂。 “住店,也打尖。把马喂好,用最好的草料。”
张源清说着将缰绳递给了他,随手抛起一块碎银。 那人伸手接住,在衣服上擦了擦,连忙动身喂马去了。 张源清一进门,昏暗的客栈里点起了灯,里面坐着四五个江湖过客,泛着寒光的兵器靠在桌椅板凳上,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一见到生人,掌柜的匆匆收拾了下东西,一路小跑过来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本店有…” “挑最贵最好的上,要三人份。”
张源清将一枚银锭拍在桌子上,出手毫不吝啬。 “得嘞,您稍等。”
掌柜的喜笑颜开,再次小跑奔向后厨吩咐起来。 张源清注意到,就在他从袖口中掏出银锭的刹那,不远处的那五个人扭头隐晦的扫了一眼,随即佯装无事的喝起了酒。 怎么还不动手?张源清见状,立马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咳嗽了几声,左等右等就不见他们动手。